祭酒 作品

第十二章 朽骨(第2頁)





    隨即,便有幾隻手從陰影裡探出來,將他拖進了黑暗中。




    楊三立看得麵皮發麻,悄悄退遠了些,拽住方墩兒一起低眉順眼,束手站在原地不動彈了。




    “為什麼停下?”




    依舊是這一聲質問。




    兩人面面相覷,最後,楊三立勉強裝出些討好的笑容。




    “格子都開完了。”




    黑暗另一個聲音。




    “不是還有幾個麼?”




    這聲質問,讓楊三立額頭又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的目光往身後微微一瞥,房間內側的石壁,溼潤而又光滑,反射籠罩著一層朦朦的微光,在其之上,六個緊閉的大鐵蓋子分外顯眼。




    他小心翼翼回道:




    “那是封死了的。”




    “為什麼要封死?”




    他啞口無言




    為什麼封死?




    不就是因為你們這幫刁民不禁關,死了、爛了、臭了、腐了,格子不好打理,甚至於懶得打理,乾脆就封死,把假棺材變作真棺材,好圖個方便麼。




    反正這面石壁還寬敞得很。




    若是不夠用了,也就是鑽幾個孔洞的事。




    但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他知道這真話就是瞄準自己的扳機,是釋放仇恨的咒語,如若出口,那十幾只“惡鬼”就會衝上來把他撕成碎片。




    於是,他愈加訥訥不敢言語。




    一時間,房中安靜下來,只聽著從大廳隱隱傳來的慘叫,以及方墩兒沒完沒了地小聲重複。




    “不管我事。不管我事。不管我……”




    這微妙的對峙中。




    楊三立額頭上冷汗一滴一滴滲出來,不過幾秒,他就扛不住了,只是懦懦重複了一句:




    “封死了的。”




    可是。




    “哐當。”




    兩根撬棍被拋過來,撞在他腳下的水泥地面上,發出幾聲脆響。




    “撿起來。”




    一截槍口自黑暗裡探出來,在從走廊滲進的燈光裡,渲出一點冷硬的光暈。




    李長安的聲音隨之響起,態度不容置疑。




    “撬開。”




    …………




    “哐!”




    封死的鐵蓋在兩人的合力下,轟然打開。




    頓時。




    又一股惡臭湧入溼冷的空氣中。




    與17號散發出的惡臭一樣令人作嘔,卻又截然不同。




    前者是汗液、排洩物、膿液混在一起發酵後的氣味兒。




    而後者既像大量雞蛋嚴重腐爛,又像是大量排洩物堆積的濃烈惡臭。李長安對這種氣味兒十分熟悉,簡而言之,就是屍臭。




    這下,李長安終於有了動作。




    他邁出黑暗,走到了這格子當前。




    方墩兒和楊三立頓時就像是撞見了老鼠的貓,一個激靈就要躲得遠遠的,但槍口微微一晃,兩人的動作便隨之一僵,滿臉不情願地又靠攏過來。




    訕訕喚了聲。




    “李先生。”




    道士沒怎麼搭理他們,只打量這重現人世的“棺材”。




    室內無燈,格子裡更加瞧不真切,只能瞧見一團模糊的影子,在裡面嗡嗡地蠕動,那是被驚擾卻縈繞不去的蠅群。




    李長安眉頭一蹙,他懷中的鐵筒便甕聲一顫。




    “棺材”裡的蠅群就發了瘋地湧動起來,一股腦蜂擁而出,卻是避開了李長安,只從邊沿飛出去。




    而這下,旁邊的方墩兒和楊三立算是倒了大黴,照面就被灌了滿嘴蒼蠅。




    一時間。




    只聽著兩人“呸呸”個沒完。




    而這時,李長安卻拿起手機調出手電筒,往“棺材”裡照去。




    陰影中的人群頓時有了一絲騷動。




    而方墩兒剛吐出最後一隻綠頭大蒼蠅,不經意抬頭掃了一眼,一張臉頓時變得青白,扶住石壁就是一陣劇烈的乾嘔。




    但見“棺材”裡,散落著大量褐色的蟲殼,而這些蟲殼中間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它蜷縮在角落,衣服外的皮肉上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白白胖胖的蛆蟲。




    也許是被光照所激。




    它的臉上的蛆蟲紛紛如雨落下,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顱骨和殘留的黑紅皮肉。




    道士沒說什麼,眼前這一幕對他而言,已是司空見慣,只不過從未想到會在現代社會目睹罷了。




    他舉起手機。




    “咔嚓。”




    拍了一張照片。




    “關上吧。”




    同樣在嘔吐的楊三立如逢大赦,趕緊夥同方墩兒把這蓋子棺材,可沒喚上口新鮮空氣,道士下一句卻讓他如喪考妣。




    “下一個。”




    …………




    這一格“棺材”相較於方才那格,情形倒也好上許多。




    沒有嗡嗡亂飛的蒼蠅,也沒有密密麻麻的白蛆,甚至沒有揮之不去的屍臭。




    只有一些破碎布料裹著一具森森白骨。唯一的怪異之處,大抵是裡面還散落著幾隻陰乾的死老鼠。




    “怎麼回事兒?”




    李長安目光冷冷瞥過去。




    “你們還玩兒老鼠吃人的把戲?”




    楊三立悚然一驚,趕緊擺手解釋。




    “不!不是!我們只是想讓人服軟,又不是想殺人……”




    情急之下,他的辯解有些語無倫次,道士聽了一陣,又梳理了一遍,也大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