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165章(第2頁)

 而是不擅交際,不會討好他們這些哥哥。

 韋楷忍不住笑。

 他說:“巨源,去做你想做的吧。需要什麼,韋家都為你開路。若是錯了,今日這一切,都有我擔著。”

 韋樹向他拱手:“我不需要兄長替我擔責,我自己來。”

 韋楷罵:“臭小子!

 “還是這麼不會說話!”

 韋家勢力遍佈朝堂各部,也許最大的官官位不高,但是在六部的每一部都有韋家子弟擁有話語權,這便極為厲害了。

 當夜皇帝被劉文吉擁著上車輦要逃出城,但是才出城門,隊伍便走不了。劉文吉通報皇帝,說是禁衛軍不肯走,禁衛軍被人說服,要與民同站,要守長安。

 皇帝大罵不住。

 但是禁衛軍不肯走,被禁衛軍保護的皇帝又怎麼敢走?

 皇帝被劉文吉扶著手下馬車,躲在後面馬車中的眾妃嬪惶然。眾妃嬪中,嫻妃春華悄悄掀開簾子向外望。

 她看到道上皆是兵馬,火光重重,劉文吉背對著他們。而迎面站在皇帝面前、不卑不亢的青年,她認出了是韋樹。

 皇帝怒問韋樹:“韋愛卿,你是不是越俎代庖,手伸得太長了?你竟然敢讓禁衛軍不走……姜統領,你們難道聽一個禮部郎中的話,不理會朕的話?”

 韋樹拱手:“陛下,臣昔日出使,與四方諸國都有建交。隴右淪陷,四方諸國同樣恐慌。臣寫書讓他們援助河西。南蠻行兵太快,後方必然無暇他顧。四方諸國兵力從後逼,長安從前進攻,將南蠻夾在中間,進退維谷。

 “如此下來,南蠻才會慌。”

 皇帝嘲諷:“看不出你一個禮部郎中,還會打仗!兵部尚書呢,兵部……”

 韋樹面不改色:“兵部尚書飲酒過多,在府上休憩。”

 劉文吉眼皮猛地一跳,厲目看向韋樹。

 韋樹……綁了趙公?綁了趙五娘的父親?他怎麼敢?

 皇帝也發覺了,暗露驚疑,一時看著韋樹,他竟然後退一步,怕韋樹軟禁自己。

 皇帝惶然又警惕:“姜統領……”

 在旁垂頭站了許久的彪悍將軍垂頭,道:“陛下,韋七郎說的有道理。如此國難關頭,我等不能走,長安不能丟失。長安的百萬百姓看著我們……我們不能棄他們而走。”

 皇帝:“韋巨源出過使,當過使臣!他口舌了得,能言善辯,你們被他哄騙了!”

 韋樹:“第一次臣被說‘能言善辯’。”

 皇帝:“韋巨源,你到底何意?!”

 韋樹:“無他意。請陛下返回長安,返回皇宮,安安穩穩地坐著。長安城一日不亡,陛下一日不得離開長安。劉相公死因一日不清白,陛下一日不得後退。

 “滿朝文武都跟著陛下,看著陛下。

 “長安十萬精兵,都會看著陛下,保護陛下。”

 皇帝目瞪口呆。

 他看著滿道的兵馬,看著一個個低頭不語的群臣。他看著重重火光,再回頭看火焰後方的長安城。

 他出了一身冷汗,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今夜非要走,韋樹說不定真會弒君……滿朝文武都這麼看著!

 全都要殺他!

 都要殺他!

 皇帝恐懼無比,從未這麼深地意識到群臣對自己的仇恨。劉文吉在後託他一把,忽讓他定神。

 皇帝想到還好,還好有劉文吉。禁衛軍看樣子全都依附韋樹為代表的士人了,看樣子世家和寒門已經聯手了。但是劉文吉手中也有兵,北衙還是聽話的!

 皇帝聲音沙啞怪異:“那朕……就回皇宮了。”

 韋樹默然。

 劉文吉抬眸,和目送他們的韋樹對望。擦肩而過時,劉文吉心中湧上一陣驚懼。

 韋巨源目色這般平靜,卻讓劉文吉意識到對方的殺意。一個曾以使臣身份帶兵攻城守城的文臣,絕非尋常文臣。

 韋樹會開殺戒。

 並且和言尚那般溫潤人物不同,韋樹的開殺戒,也許十分平靜,也許毫無心理負擔……越是冷情的人,越是沒有破綻。

 劉文吉心中煩躁,意識到自己的危險。不,他要自救。這個皇帝算是要被韋樹廢了……而今日因劉相公的死,世家寒門聯手,一起攻內宦,內宦必然不敵。

 他得想法子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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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自二月中進入守城戰。

 就如韋樹預料的那般,長安城內的糧食最少都能維持一年,長安的城門為了保護都城,又非是一般容易被破的城門。長安的守城戰並不難,難的是作為一個都城,它是大魏的象徵。

 長安陷入困境,自要四方節度使來救駕。

 一時間,天下兵馬盡去長安援救。劉相公之死,激起了大魏將士的憤怒。皇帝和長安被困,如同大魏每個人的羞辱一般。

 其他郡縣都能亡,長安不能亡。

 而韋樹對皇帝如同軟禁一般的行為,勤王兵馬們則是不知的,長安城中士人臣子群體和內宦之間明火暗刀的攻擊,勤王兵馬們也不知。

 長安被困,兵馬盡去救援。那長安之下的劍南道,所能得到的兵力和糧草援助,就遠遠不如之前了。

 長安自身難保,自然不能再提供糧草給劍南;長安陷入危機,城門全閉,自然也無法再發送號令、派遣將士去劍南作戰。

 劍南本到了戰爭最重要的階段,糧草和兵力卻雙雙高危。言尚使盡手段從四方借兵借糧,但四方州道都要援助長安,比起長安來說,劍南的得失,不足為慮。

 言尚為此焦慮,來回奔走,可是糧草依然一日日缺,能調動的兵馬再無增加。

 趙靈妃咬牙,自拍胸脯說自己以自己父親的身份去借兵。隔壁州本在修長江堤壩,去年有調去糧草接濟,還有五萬兵卒被調去幫忙。而那州節度使,還是自己父親的學生。

 她道:“言二哥,表哥,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借來兵和糧食!我一定幫你們解除危機!”

 楊嗣一身血汙,滿臉疲憊。趙靈妃立軍令狀保證的時候,他剛結束一場大戰。他坐在地上,手撐著額,想著戰場上的那些屍體。

 他面容冷 ,眼神陰鷙狠厲。這是從戰場上下來後的後遺症……每日每夜地混在戰場上,會讓整個人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楊嗣想,他到底該如何才能殺了蒙在石。殺了蒙在石,劍南就贏了一大半了。言二郎就不必這般焦慮了,靈妃就不必再和自己父親對著幹,他就能……

 言尚站在楊嗣身後,因對方的過激反應而並不靠近,他只溫聲:“三郎,你已經兩日沒有閤眼了。我要出去辦事,你睡一會兒。”

 楊嗣搖頭:“我不能睡。”

 言尚憂心,卻只嘆口氣,不說什麼。他和趙靈妃各自離開軍營,離去前,他囑咐在軍營中救治傷員的妹妹,讓曉舟多照顧一下楊嗣。

 言曉舟應了那些,卻憂愁:“二哥,我們也沒有藥了。傷員再多下去,我們根本救不過來……”

 言尚手揉眉心,道:“我來想辦法。”

 身後傳來一聲:“藥都不夠了麼?”

 兄妹二人回頭,見楊嗣立在帳篷門口。

 楊嗣沉思一瞬,道:“那更應該速戰速決。”

 言尚道:“三郎,你不用因此……”

 楊嗣:“我知道怎麼打仗,不用你教。”

 言尚知道他因戰爭而情緒大變,說話風格變得冷硬無情。言尚再次和言曉舟交換一個眼神,只能寄希望於妹妹能讓楊嗣緊繃的神經稍微緩一下。而將這些事一一囑咐出去後,言尚便出了軍營。

 他有自己要忙的事。

 他心裡壓著一個極大的壓力,卻不告訴任何人。

 這是言尚和楊嗣見的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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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上旬,言尚領著衛士,確認安全後,和來自廣州的阿勒王使臣見面。

 對方帶來了一塊玉佩,並一匣子。

 看到玉佩,言尚面容繃起,他袖中的手輕輕一顫。

 他面上卻平靜無波:“這是什麼意思?”

 對方狂道:“廣州封城,到現在已經兩個月過去了。你們已經和那邊兩個多月沒聯繫過了吧?告訴你們,我們阿勒王英武強大,已經擒拿了你的夫人,就那個什麼公主。

 “這就是她身上的東西!你不會不認得吧。”

 言尚袖中手顫。

 他面上卻淡然:“我確實不認得。”

 使臣道:“那你可以打開匣子看一看……那是你夫人的手指頭!你要是還不從劍南撤兵,下一次送來的,就不是手指頭了!”

 言尚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他一時間如墜深淵冰窟,頭開始昏昏沉,思緒一下子變得空白。他花了很大的力氣讓自己不露出醜態,讓自己不被對方看出神情。他拼命讓自己冷靜,可是他大腦依然是空白的。

 他早已做好為國捐軀的準備,他隨時有自己死赴家國的勇氣……可是真到這一日,他的大腦還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