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143章
言家大郎一家與言父要回嶺南, 言三郎則是趁著韋樹出使歸來、朝廷開闢與西域的商路的機會,打算去河西等地看看機遇。言家有二郎一人做官、出門好辦事就好, 言三郎不打算走二哥的老路。
三郎夫人勸不住自己夫君,便也只好領著兒女跟隨言家其他人回嶺南。
他們只將言曉舟拜託給言尚, 留在長安。原因不言而喻, 正是為了給言曉舟找個好夫家。
言尚已從暮晚搖那裡得知自家妹妹與楊三郎的糾葛,也是心中震驚兼糾結,不知該如何與妹妹談此事。因言曉舟格外乖巧,平日從不表現出來此方面的糾結, 再者楊三郎那邊也定了親……言尚只好拘著妹妹, 與暮晚搖商量等言曉舟忘了三郎再談婚事。
暮晚搖對此自然同意。
她和言尚如今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女郎, 不提她自己從不缺錢, 就清廉如言尚,他做官做到今日這一步,再不貪, 都不可能缺錢。何況暮晚搖悄悄疑心, 楊嗣之所以對言尚妹妹感興趣, 是因為自己昔日總和楊嗣私下對言尚嘀嘀咕咕,交流二人對異性的審美。
可能是她多次誇言尚, 才讓楊嗣格外想要一個言尚這樣性情的女郎。
言曉舟多無辜。
於是, 暮晚搖盡心當好一個嫂嫂,務必要讓妹妹在長安住得舒服。
這便又產生一個問題——言家人都要離開了,言曉舟是住在哥哥嫂嫂的公主府上呢,還是獨自一人住在公主府的隔壁;如今公主府隔壁那府邸, 言尚又不住,空蕩蕩的那麼大的院子,到底該不該賣。
言尚是覺得沒必要多花一分錢,養著一個空院子,妹妹住在自己家就是。
暮晚搖無所謂。
言父遲疑一下,說:“院子還是留下吧。”
他看眼二郎不解的目光,和公主無謂的目光,猶豫一下才說:“若是你二人生了矛盾,吵了架,留著這府邸,二郎也有個去處。”
言尚一怔,然後登地臉熱,好氣又好笑。阿父說的,似乎是他和暮晚搖吵了架,暮晚搖就會將他趕出門,不讓他回家一樣。然而雖然暮晚搖是個脾氣大的公主,暮晚搖對他卻從不會那樣。
果真,言父不說還好,一說這事,暮晚搖目光就凝住了。
暮晚搖抓住言尚的手臂,立刻對院落有了安排:“賣掉!必須賣掉!床頭吵架床尾和,我與言二哥哥吵得再厲害,我都絕不會允許言二哥哥和我分床睡的。”
言父:“……總有不便的時候。”
暮晚搖:“沒有不便的時候!”
她威脅言尚:“我們吵架沒關係,但我死都不會讓你和我分床的。”
只要不分床,那問題往往睡一覺就能解決一半,多睡幾次就能徹底解決。她如今發現,男女之間的問題,肌膚上、身體上的接觸格外重要。她與言尚鬧得最厲害的時候,一旦兩人有了身體接觸,彼此的態度都會因此有緩和。
而態度緩和了,才有心情去交流。
兩個人喜歡對方,是一定會想碰對方的身體的。若是言尚和她分床分習慣了,根本不想碰她,對她毫無渴望,那他們之間才是真的出問題。
言尚因為暮晚搖斬釘截鐵的話而赧然。雖然把院子賣了也是他的意思,但是他和暮晚搖顯然想的不是同一個原因。他輕輕推了推暮晚搖,示意她不要在外人面前與他太親暱。
暮晚搖挑眉:你阿父你都覺得是外人?
言尚輕輕咳嗽一聲。
言父見小夫妻如此眉來眼去,不禁莞爾,也不對府邸的去留多發表意見了。
他初時來長安,憂心忡忡,既怕二郎是為了升官,才去尚公主;又怕二郎是被公主強取豪奪,被迫尚了公主。
他此人常年怯懦,對許多事不敢多問不敢發表意見,但唯獨子女一輩子的大事,他少不得在心裡祈禱亡妻保佑自己平安後,鼓起勇氣管一管。
他厚著臉皮在長安住了半年,住在公主府的隔壁,想看一看二郎與公主的日常相處。若是二郎是被逼迫的,他哪怕這一次帶著孩子們逃往海外,也不讓孩子受委屈。而看了半年,他也看出來了,自家二郎與這位驕矜的公主殿下實則是真的如言尚自己所說,情投意合。
公主殿下何其驕橫一女郎,每回與自家二郎在一起,都會不自覺地目光追隨,不自覺地暴露出她對言二勢在必得的那份心。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訴所有人——言尚是我的,是我的所有物,是我的專屬品。
我的我的我的!
誰也不能從我身邊搶走他!
兒媳如此霸道,兒子又性情溫柔,什麼都聽兒媳的,讓言父心情複雜無比,卻也因此欣慰。
如是,在言尚做主讓妹妹住到公主府上、將公主府對面的府邸賣了後,言三郎去河西,言父和大郎一家、三郎媳婦等人就坐上牛車,回去嶺南。
坐在牛車上,夕陽西下,紅霞滿天。言父回頭望著巍峨大氣的長安城,心中生起感慨,想起了許多舊日往事——
例如他去參加科考成為進士的那一年,正是大魏朝第一年舉辦科考的時候;
他運氣好,一次就中,是當年的探花郎,長安的公主們、貴女們紛紛遞出橄欖枝;
他生平安靜柔弱,甚至可以說是怯懦,然他生平做過的最有勇氣的事,便是棄了即將到手的官位,與那家女郎私奔,從此領著孩子們天南地北地流浪……
言父想到亡妻,輕輕嘆一口氣,俊朗的面上浮起幾多哀色和溫柔色。
春日的風冷噤噤的,他攏著袖子,別過了頭,不再回看長安,回看舊日記憶。如他這樣的舊日已垂垂老矣,長安的未來,在二郎、殿下這樣的年輕人手中。
不必多想——
廬陵長公主府上,聽說言尚的父親走了,長公主從榻上翻身坐起,輕輕哼了一聲,目中神色卻很複雜。
因為覺得最近長安不太平,長公主長了心眼,她不碰政治,但會讓人去打聽最近發生的事。暮晚搖那邊就是她打探消息的重中之重,所以僕從們才會連言父走了這樣的消息,都來稟報長公主。
長公主心中不安,想言父走了,會不會昭示著言二郎要讓他家人離開,才會在長安謀事?
而言父……
長公主目中浮起回憶色,想到很久以前,自己兄長第一年辦科舉,那一年的探花郎好像也姓言。當時她們一眾公主,都為之傾倒。當年那位言探花妙年潔白,引起的轟動可遠超過如今朝上這位風度有佳、進退有度的言二郎。
二十餘年過去,又一個輪迴開始了。
長公主沉思之後,吩咐僕從:“從今日開始我要為亡夫祈福,請道士巫師來祭祀禱祝。我要閉門不出一個月,外面什麼事,我們都不參與。”——
三月科舉放榜,丹陽公主府的府門快要被踏破,要麼是來找暮晚搖求推舉,要麼是自己厚著臉皮來找言尚行卷。
因言尚是吏部的考功郎,負責的本就是科考一事。他頭一年負責此事,將規矩變了變,將考題類型也適當變了變。先前那些以為萬無一失的士子們都有些慌,世家們都為此來打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