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53章
韋樹說:“可是言二哥你不是說你今晚有事麼?”
言尚目光若有若無地看暮晚搖一眼。
她好整以暇, 右手托腮, 好像完全不知他的困境一般。
言尚面對韋樹這樣的問題,心裡覺得羞愧。
他手握成拳,放於唇邊咳嗽一聲,含糊道:“只是想起來讀書更重要些。畢竟許久沒有與巨源一同讀書了。”
韋樹目光微微一閃。
他看看言尚, 再看看旁邊那個笑盈盈的公主殿下。韋樹垂下眼,輕輕將灑在書上的一點兒葉屑拂去。
他年紀雖小, 卻敏感察覺到公主殿下和言二郎之間氣氛不太對。他有點兒猜測……卻也不敢確定。
韋樹微蹙了眉,有些擔憂地看他二人一眼。然他素來冷清, 話說到這個地步, 想來那二人心裡也有數了……韋樹便不想多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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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三人共處一室,讀書氣氛分外濃郁。
一張長案,韋樹捧書,和言尚坐於一起。暮晚搖一身家常軟羅紅裙, 長髮松挽如雲,托腮坐於二人對面。
韋樹和言尚在看書,暮晚搖卻壓根不看。
但是韋樹提起書中的什麼內容, 只用說個開頭, 暮晚搖就能接下去。她輕輕鬆鬆地能夠將書中內容默背下來, 一邊玩著自己纖長的手指, 一邊笑眯眯地將書中內容旁徵博引、解釋給二人聽。
言尚是話說得最少的。
他卻看了暮晚搖許多眼。
心中欽佩她的學識。
自從他認識她,他就沒見她怎麼認真看過書。她偶爾拿起書,看的都是一些傳奇、話本之類的閒雜書冊。
然而言尚是一直知道暮晚搖應當是一個很有才情的女郎。因她輕輕鬆鬆, 就能提點他,告訴他科考中的陷阱和主試官的偏好。她非常隨意地能夠說出他寫的詩哪裡不好,她看他的字看兩眼,就會嗤笑。
可那都是言尚從暮晚搖的日常言行中猜出來的。
他是直到今晚,看到暮晚搖不用看書都能背下書中內容,才知道她到底有多厲害。
言尚一邊提筆記錄暮晚搖隨口指點的話,一邊問:“殿下什麼時候讀的這本書?”
暮晚搖掀眼皮,想了想:“十三四歲的時候吧。”
韋樹抬頭:“殿下這兩年沒有再看麼?殿下卻還記得書中內容?”
暮晚搖道:“以前跟我兄長一起讀書,為了討好我父皇他們,我書讀得很認真的。所以過了這麼多年都忘不了……其實我也不願記住。”
她語氣微悵,微微默然。
很多事她都記不住。
偏偏以前讀的很多書,就如同她過往的印記般,到現在都讓她忘不了。
韋樹看到暮晚搖這個表情,無措了一下。覺得自己大約說到了她心裡的傷口,然而他茫茫然坐著,不知該如何安慰……就見言二郎隨意地將茶盞推過去,溫和一笑:“殿下口渴了吧?喝口茶。”
暮晚搖抿了口茶,眉目彎起,納悶道:“怎麼有股怪味?”
言尚溫聲勸說:“良藥苦口。方才出去時,往茶中加了點藥材。因想著殿下說一晚上話,會口渴。”
暮晚搖斜乜他:“我又沒說不肯喝,你說這麼多話幹什麼?”
言尚搖頭笑,重新挽袖提筆。
韋樹在一旁默默看著,見那二人眉目來去、笑意盈盈。
言二哥這般長袖善舞的手段,能將暮晚搖哄住……韋樹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在這裡很多餘。
韋樹壓下自己腦子裡的怪念頭,低下頭繼續去看書了。言尚和他一道,依然默記下來。
暮晚搖若有所思地看著言尚,見從頭到尾,都是韋樹翻書,言尚在一旁看,根本不開口。
暮晚搖目光閃爍。
韋樹是個不會照顧人的世家子弟,韋樹根本想不到言尚讀書的進度可能和他不一樣,這也罷了。但是言尚從頭到尾只是跟著韋樹的進度,他自己一點兒不開口……要麼是言尚不想露怯,要麼就是言尚完全能跟上韋樹的速度。
而按照暮晚搖對言尚的瞭解,他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竟然能跟上韋樹?
韋樹可是洛陽韋氏、名門子弟啊。韋樹看書的速度,和尋常寒門子弟可完全不同。言尚若是能跟上……說明他博聞強記的能力,應該是很強的。其實這個也正常……言尚若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差,就算有暮晚搖提點,第一年就探花郎,實在不太可能。
只是他這人謙遜慣了,又常把他自己學問不好的話掛在嘴邊……就給暮晚搖一種他真的特別差的感覺。
暮晚搖抿嘴笑,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言尚一個掩藏的秘密,心中不禁雀躍。
她生了玩弄心,不再玩自己的手指了,她挽起袖子提筆,取過宣紙寫了一列字。再將字條攥成紙團,暮晚搖抬目,看向對面低頭寫字的言尚,還有他旁邊那個安靜讀書的韋樹。
趁著韋樹不注意,暮晚搖揚下巴,身子前傾,將自己手中握著的紙團砸向言尚。
紙團砸向言尚的眉心,他睫毛輕輕顫一下,抬頭,見一張紙團滾到了他懷裡。他抬頭看向對面,暮晚搖拄著下巴,對他笑吟吟。
言尚面微紅,看眼旁邊的韋樹。見韋樹沒發現,他才不動聲色地拿起紙團,看暮晚搖給他寫了什麼。
紙團上寫著:“有沒有揹著巨源與我偷情的快意?”
言尚:“……”
他看過去,暮晚搖髮間的步搖輕輕晃動,金光煥爛之下,她對他眨眼睛。眼波流媚,春水盈盈,實在動人心絃,勾人魂魄。
言尚無言,握著紙團的手,卻都開始發麻了。
他微微苦笑,實在沒想到暮晚搖這般大膽。他掙扎半晌,韋樹說:“殿下和言二哥寫了什麼紙條?”
暮晚搖和言尚同時一駭,看去,見韋樹抬頭,看向二人。
如同被抓包一般,二人臉都有些僵。
還是言尚反應快,在韋樹湊過來要看的時候,他特別隨意地將字條重新攢成紙團,跟韋樹說:“殿下問我書中一個典故,問我可記得。”
韋樹感興趣道:“什麼典故?”
言尚便如是如是、那般那般,將韋樹忽悠了過去。
暮晚搖鬆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脯。看到言尚跟韋樹翻書時,驀地抬頭,輕輕瞪了她一眼。
暮晚搖咳嗽一聲,正襟危坐,不再鬧他了。
而這般偷情一般的喜悅,卻縈繞心間,讓暮晚搖心動無比。
她實在喜歡和言尚這般來往、他會回應她、替她遮掩的感覺……她實在覺得他這人真好,哪裡都好,好得她就是迫不期待想和他歡好一場。
暮晚搖有點後悔自己幹嘛要讓韋樹留下。若是韋樹沒有留下……今晚,本應該是她和言尚的好時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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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似無緣。
那夜韋樹宿在公主府上,耽誤了機會不說,反正次日韋樹就走了。
暮晚搖巴巴等著下一次機會。
但是下午時候,暮晚搖午睡醒來時,就聽到侍女說言二郎來了。暮晚搖以為言尚是來找她玩的,便讓人進來。言尚卻道他老師叫他一同去山中住十日,拜訪一位大儒。
那位大儒初來長安,當年大魏的科目考,便是那位大儒和其他一些名門世家一同定下來的。世家輕易不會說考試規則,那位大儒雲遊四海,四處傳教,這次來到長安暫住,倒是很有可能傳授一些經驗與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