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少年遊8
蒙在石陪著暮晚搖在北里街上游玩。
他稍微落後兩步, 從後方看著她的背影。看她爛漫模樣,對萬物都充滿好奇,她露出的笑容, 也是那類明亮的,春暉一般的。
這是一個受盡寵愛的大魏公主。
和蒙在石印象中的不同。
蒙在石曾經做過一個夢。
暮晚搖說這是噩夢, 或許吧。
因在夢中, 他空有一腔野心抱負, 卻最終壯志未酬,因自己的一時鬆懈,而與楊嗣同歸於盡。
而在那個夢中,蒙在石心心念唸的女郎, 並非他的妻妾, 而是一位他得不到的大魏和親公主,暮晚搖。
她嫁於他父王,卻與他有私情。他們互相利用, 又互相玩耍。蒙在石心中想等自己登上王位後,就讓這位公主做王妃。
烏蠻的傳統自古如是, 他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但是對暮晚搖來說,這是羞辱。
她拼著一線機會, 殺了新王, 挑撥他與新王的關係,回到大魏。她回去大魏後,就再也不想回來烏蠻。
她仇恨烏蠻這個地方,仇恨他的父王,同時也厭惡他。
對那位公主來說, 蒙在石的愛, 並非愛, 而是她甩不掉的噩夢。
夢醒後,蒙在石悵然若失。既為自己的壯志未酬身先死,也為那位自己得不到的大魏丹陽公主。
他不知夢是真假,但稍微利用這個夢試探現實,發現這竟是一個預知夢。他便利用自己的先知,提前弄死了父王和王弟,自己登上王位。
他也不再跟隨南蠻王,他打算提前和大魏聯手,共同征服南蠻。大魏有言尚、楊嗣、韋樹這樣的大好兒郎,蒙在石欣賞敬佩,又不得不服氣,他與這些兒郎們為敵,也許還會重複夢中場景。
不如合作。
但同時,有些事情,與蒙在石的夢不一樣了。
比如,暮晚搖並非和親烏蠻。暮晚搖也不再是母親拋棄、哥哥早逝、父皇利用的可憐公主,只能靠她自己奪權來爭這世間的一席之地。
蒙在石以為,自己有預知夢,來到大魏後,可以試探著求娶這位公主。沒有夢中他父王帶給她的陰影,他好好地去愛她,去追慕她,再不讓她受苦,她未必會不願意跟自己回烏蠻。
因為她是那般深明大義的公主。
她是那般為了兩國和平、可以犧牲自己婚姻的公主。
然而,現實中,暮晚搖的二哥沒有去世,而是當今太子;皇帝和皇后之間沒有罅隙,沒有給大臣們利用顛覆的機會。他夫妻二人穩定地打壓著世家,扶持著寒門,互相信任,大魏這個國家,盛世繁華,並非風雨招搖。
暮晚搖竟也沒有給蒙在石機會。
她年方十八,就急急成親嫁人。駙馬還是言尚。
始終是言尚。
這讓蒙在石頗覺挫敗——就好像無論是什麼原因,她但凡有選擇的機會,她就總會選擇言尚。
她總是選言尚。
不管她是經歷過苦難後向往溫柔的男人,還是未經苦難仍愛慕溫柔的男人。
言尚就是她過不去的一道情坎,她總是要跌在這個男人身上。
就如暮晚搖是蒙在石過不去的一道檻。他心裡說著算了,不為難她了,可是隻要眼睛看到她,耳朵聽到她,心臟感知到她,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為她所吸引。
不管她是嫵媚動人、冰冷薄情的公主,還是現在這般嬌憨可親、天真爛漫的公主。
她的骨子裡不變。
他就愛她。
—
暮晚搖一邊在街上行走,一邊也提防著身後的烏蠻王。
她隱約覺得這個烏蠻王好像愛慕自己,但也不敢確定,只好與對方保持距離。心中懷疑下,暮晚搖都不想繼續玩了。
然而轉念一想,方桐等人跟著呢,她還是公主,怕什麼呀?她有言二哥哥在,幹嘛總是見到陌生人就露怯?
何況,蒙在石僅僅是跟著她而已,又不打擾她,也沒帶給她很大壓力……這個男人,好像不壞。
暮晚搖因為蒙在石在後並未打擾,很快放鬆下來,繼續自己遊玩了。
蒙在石忽然冷不丁問她:“殿下千金之軀,來北里這樣的地方,是有什麼事麼?”
暮晚搖全然不提防,直白答:“找言二哥哥呀。”
蒙在石挑一下眉。
他心中估計著言尚很快就要來了,口上沒忍住挑撥離間道:“看來是駙馬做了對不起殿下的事,殿下來捉人了。”
暮晚搖當即漲紅臉,回頭瞪他。
她眸欲噴火的樣子,倒與蒙在石記憶中那個囂張肆意風格的暮晚搖一模一樣了。
她怒道:“胡說!我言二哥哥才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全天下男人都會,他都不會!你根本不瞭解我言二哥哥的為人!”
蒙在石不動聲色:“殿下年紀太小了。天下豈有不偷腥的男人。”
暮晚搖倔道:“那是你們!有人品德高尚,自我嚴苛,日日自省自己有無過錯……這種人如高山如青水,是旁的男人一輩子也見識不到的!”
蒙在石慢悠悠笑:“也許是他心機深,不讓你知道罷了。他想瞞你,不是輕而易舉麼?”
暮晚搖被氣得眼紅。
蒙在石三言兩語就讓她暴跳如雷,讓她生氣。她只知道一味堅持言尚不會那樣,但這是夫妻之間的感覺,她怎麼說服蒙在石?
她便一直重複“他不是那樣的人”。
蒙在石靜靜看著暮晚搖,見她眸子水潤、唇兒半咬,她都快要被他氣哭了。
蒙在石失笑,道:“殿下太小了。”
他目子抬高,看到了言尚向這邊行來。他心中一動,當即手指一彈,旁邊路過的人膝蓋被一道空氣擊中,不小心向暮晚搖摔來。
暮晚搖趔趄被撞,蒙在石自在無比地上前,伸手扶住她,為怕人撞到她,他幾乎是將她虛摟在懷中。
蒙在石口上正兒八經:“殿下小心。”
暮晚搖瞬時紅了臉,不好意思道:“謝謝……”
蒙在石突然詫異向一個方向喊:“哎,這不是言二郎麼?”
暮晚搖當即隨著聲音看去。
她眼睛亮起,當真看到了人群中那位向這個方向走來的青袍美少年。
蒙在石以為暮晚搖會因為自己被旁的男人抱了,而尷尬逃避,與言尚產生誤會。
沒想到暮晚搖竟然單純成這個樣子。
她毫無心機地推開了蒙在石,向言尚跑去:“言二哥哥!”
蒙在石也小看了言尚。他以為言尚看到了自己抱住暮晚搖,會與暮晚搖生氣。
沒想到言尚看到向自己跑來的小公主,他目中浮起溫煦的笑,竟主動張臂彎身,讓暮晚搖投入了他懷中。
言尚將暮晚搖抱了滿懷。
暮晚搖詫異他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下抱她,旁邊人都看過來了。暮晚搖奇怪地在他懷裡仰起臉來,言尚俯眼看著她。
他溫聲:“遠遠看到是你,還不敢確定。你怎麼來這裡玩了?好玩麼?”
暮晚搖撒嬌:“不知道呀,我還沒上樓呢。對了,有人陪著我。”
暮晚搖回頭,言尚抬眸,目色沉穩地看著走過來的蒙在石。他摟住暮晚搖的肩,將她向自己身後帶,同時不露聲色地對這個覬覦自己妻子的男人頷首微笑:“原來是大王。”
蒙在石看著他們這對夫妻,頗有一些挫敗感。
一個太傻,一個又太包容。小小的挑撥,在這二人之間竟然無用。
蒙在石:“路上偶遇殿下,見殿下一人逛街,怕有人相擾,就來保護。”
暮晚搖從言尚身後探出頭:“對的,言二哥哥,他保護我來著。有一次他給我拿了玉佩,有一次我被人撞到,他扶了我。”
言尚溫和問暮晚搖:“方衛士等人沒有跟來麼?”
暮晚搖扁嘴:“跟著呀,在後面呢。我不讓他們一步不錯地跟著,那樣大家就都知道我身份,我就沒法玩了。”
言尚撫摸一下她冰涼的面容,笑:“淘氣。”
他又問她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暮晚搖乖巧地回答他。她對言尚心有眷戀,言尚說什麼她答什麼,對自己的駙馬是何其信任。
蒙在石緩緩別了頭,微微一笑。知道言二郎這是做給自己看的。
嘖嘖。
不愧是言尚。
四平八穩的風格,永遠是這樣。
言尚問好了暮晚搖,便牽住暮晚搖的手,要帶她離開。蒙在石這時開口:“恐怕不方便吧?言二郎在此,恐怕是與朝臣有宴,貿然帶女眷回席,有些政務,恐怕就不好談了。”
暮晚搖一下子:“哎,對。言二哥哥,我不和你一起回去席上。你宴席結束了再來接我唄,我自己玩一玩就好。”
言尚微蹙眉,正要駁回去,蒙在石上前一步:“二郎放心吧,我會陪在殿下身邊,等你回來接殿下的。殿下若是出事,我以命相賠。”
暮晚搖連連點頭,懂事的:“哥哥你快回去吧!”
言尚:“……”
他盯著暮晚搖,半晌:“搖搖,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嗎?”
公然當著夫君的面,和另一個男人一唱一和,還要與另一個男人一起走。
暮晚搖眨眼:“我在做賢惠的妻子啊。我不賢惠麼?”
言尚:“……你賢惠的過頭了。”
暮晚搖不解,言尚伸手在她發頂揉了揉,他倒收回了他自己的態度,笑嘆:“好吧,想玩你就去玩吧,我一會兒結束了來接你。
“勞煩大王保護我夫人了。”
蒙在石見言尚將自己定義為“保鏢”,嗤笑一聲,拱拱手應了。只要能多與暮晚搖相處一二刻,保鏢就保鏢。
而言尚仍沒有結束。
他當著蒙在石的面召來方桐,低聲囑咐一番,方桐看一眼蒙在石,應了。蒙在石猜言尚是吩咐人盯著自己,提防自己冒犯公主。
蒙在石懶得理會,隨他們去了。
—
言尚這一次離開後,蒙在石領著暮晚搖登上一樓,叫了一桌宴席,又召歌女舞女作陪,讓小公主對北里的風範大飽眼福。
只是在暮晚搖支支吾吾想留下一歌女時,蒙在石毫不留情地將人趕下去了。
暮晚搖瞪蒙在石:“你幹嘛?我有事找人問的。”
蒙在石笑:“有事問我便好。我可不能讓你和北里的女郎接觸,回頭你學壞了,言二郎得找我算賬。”
暮晚搖憋得臉紅,悶悶不樂地托腮。
蒙在石給她倒酒,笑:“別生氣了,喝酒吧。”
暮晚搖拒絕:“我不喝酒的。言二哥哥不能聞酒味,我為了他,早就決定滴酒不沾了。”
蒙在石一怔,低聲:“你為了他,連這個都改掉了。”
暮晚搖轉過臉來:“你說什麼?”
蒙在石回神:“沒什麼。”
他自己將倒下的酒一飲而盡,又一杯接著一杯地喝。
席上氣氛沉悶下去。
暮晚搖美目看他:“你是不是不高興?那你走吧,我自己一個人等著言二哥哥來。”
蒙在石臉色陰沉:“言二郎,言二郎,你整顆心只有他一個人麼!你不去慕權麼,不去拉攏人心麼,不去四方周旋麼!你就只記得一個言尚!他到底好在哪裡?”
暮晚搖望他半晌。
而蒙在石真正想問的,不過是“真的不能考慮我麼”。
暮晚搖聰慧過人,她到底看出了這位烏蠻王的心思,她避嫌一般起身:“你醉了,我要走了。”
蒙在石伸手拉住她手腕。
她斥他放手。
蒙在石沉默半天后,苦笑:“沒事,你坐著吧。讓我猜,你來北里,不過是為了男人。男人的心思你找北里的女郎問,還不如問我這個男人。
“你不過是為了你和言二郎的感情問題來這裡的。”
暮晚搖詫異,她遲疑片刻,還是坐了回來。
—
暮晚搖支支吾吾,她覺得問蒙在石這種問題不好,但是蒙在石突然擺出一副知心人的架勢,她拒絕不了。
最後她猶豫著告訴蒙在石,自己和言尚什麼都好,只有某件事上,頗為不順。
蒙在石直白:“床、事?”
暮晚搖瞪向他。
蒙在石笑。
他笑著笑著趴下去,兩臂枕在方案上,雙肩顫抖。一切這麼可笑,一切這麼荒唐。他心心念唸的公主,煩惱的是和另一個男人的床笫間事。
而他卻在聽!
他心有暴虐生起,一時想幹脆不管不顧地強了她,帶她走便好。一時又苦澀,想若是那樣,和他做的那個夢有什麼區別?
她無憂無慮不好麼?
非要她變成那個真正的暮晚搖麼?
真正的暮晚搖經歷苦踏過血,她難道天生願意那樣麼?
暮晚搖看他趴在案上笑得肩膀顫抖、笑聲沙啞如哭,她嚇壞了,再次起身說要走。
蒙在石道:“不必走,我告訴你吧,床上那會子事,一點也不麻煩。”
他從案上抬了臉,目光迷離地看她:“笨一點的法子,就是像你之前打算那樣,向北裡的娘子討教討教,學著怎麼讓男人上勾,怎麼床笫間和諧一點。”
暮晚搖漲紅臉,卻又一點就通:“就是說還有別的法子了?”
蒙在石淡聲:“還有一勞永逸的法子。”
他指間捏著一枚藥丸,在重新入座的暮晚搖面前晃了晃:“男人嘛,大都一個樣。女人嘛,也大都差不多。你和言二之間這問題,不過是雙方沒有磨合。我就不猜你們因為什麼緣故沒有磨合好了,這種原因若猜出來,只會讓我生氣。
“一勞永逸的法子,就是你吃了這丸藥。這是一枚催情的藥。我讓人去找言二郎來,他為了救你,你們又是夫妻,他必然要和你行此事。
“多行幾次,你們的問題大約就解決了。”
暮晚搖呆呆地看著蒙在石手中的藥丸,她心跳砰砰,到底向他伸出了手。
—
蒙在石走出閣樓的時候,與匆匆上樓的言尚擦肩而過。
言尚低聲向他說一聲謝,蒙在石不置一詞。
他昏昏沉沉的,如同深陷噩夢與現實兩重空間。他跌跌撞撞地下樓,走在喧囂的飄著胭脂香的街道上。
街道兩邊燈火耀耀,歌女舞女們在樓上招手。
蒙在石猝不及防地笑出聲,悲苦萬分,垮下肩頭。
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吧!
他們終是神仙眷侶,他終是一個過客。
他對她最好的幫助,便是再也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若是可能,他豈願意成為她的噩夢?!
—
這一夜之後,言尚和暮晚搖夫妻果然變得蜜裡調油一般。
夫妻二人寫帖子來宴請蒙在石,蒙在石應宴,他神色平靜地和言尚談政務,說起烏蠻的困境,說起大魏和烏蠻的合作。
對於暮晚搖,蒙在石再未提過。
大典之後,烏蠻王蒙在石領著各國使臣,與大魏的朝臣們展開演兵。為了公平起見,言尚和韋樹這樣的文臣也參與了演兵。
這場演兵,蒙在石竭盡全力。他格外想知道,他拼盡全力,大魏也不必藏拙的時候,他到底能不能贏了楊嗣,能不能贏了言尚。
因為蒙在石的竭盡全力,這場演兵格外精彩。暮晚搖在外整日牽掛,楊嗣在演兵中大出風頭,讓大皇子頗為欣慰。
而素來彼此不太和睦的大皇子和暮晚搖在此演兵中頗有共同語言,他們都擔心場中有人受傷,都怕有人出事。
這場演兵以大魏的險勝告終。但在最後一戰中,蒙在石使詐,讓韋樹、言尚、楊嗣皆在此戰中受傷。
受傷的人昏迷不醒地下了場,大皇子和暮晚搖皆臉色難看,想找蒙在石拚命。多虧太子從中周旋,讓雙方不要在場下再鬧出人命來。
趙靈妃作為楊嗣的表妹,表哥受傷昏迷不醒,她自然要去探望。不妨楊嗣下場後,就被大皇子接進宮裡去了,讓她頗為惆悵。
而她惆悵時,見到同樣傷重的韋樹。少年面色蒼白,閉目慘淡,不知為何,她腦中轟一下,心中突然麻麻地疼。
趙靈妃不由自主地走向韋樹,站在他面前。她彎下身,低喃:“你怎麼了?”
—
而受傷的三個少年,都做了一場噩夢。
三人昏迷不醒三日,讓身邊人著急無比。而他們在夢中見到風雨招搖,大廈傾倒,戰火流離,兒女情長命短……豈是一言能夠說盡?
—
三日後,楊嗣最先從噩夢中醒來。
他醒來第一時間,出了一會兒神後,向大皇子告別,打馬離開長安,直下江南。
他快馬加鞭,迫不及待。夢中真假難辨,夢醒來後卻不能忘。連換數匹馬,他終是在數日後到了嶺南,找到了言尚的家。
言尚的老家中,年方十四的言曉舟蹲在井水邊,扭過臉,看到籬笆外門被推開,風塵僕僕的楊三郎滿頭大汗、眼眸赤紅地看著她。
她蹲在井水邊,陽光落下,白皙柔弱,又因吃驚而睜大杏眸。
楊嗣一步步走向她,立在她面前。
他想到夢中重重景象,想到她一直等他、卻再也等不到的結局。
眸底赤紅,眼角發酸。楊嗣忽地落下一滴淚,伸手抱住言曉舟。
言曉舟愕然臉紅:“你、你放開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楊嗣難過地閉上眼。
他低喃:“我沒有認錯你。是我不好。
“曉舟妹妹,你罵我吧,怕我吧,恨我吧。上一世我讓你等我而不得,這一次,換我來等你。等你長大,等你開情竇,等你……來愛我。”
—
長安城中的韋家府邸,韋樹披衣而坐,趙靈妃紅著臉坐在他床畔邊。
她尷尬的:“其實我也沒有日日來看你,我只是偶爾來看一看……雖然我們還不認識,但是……”
韋樹輕聲打斷:“我叫韋樹,字巨源,家中排行七,今年十五,比你要大半歲。
“我們重新認識吧。”
趙靈妃吃驚地看著他,她忽而彎眸,想到自己打聽到的消息,都說韋七郎不愛說話。
但是韋七郎和她說話。
真好。
趙靈妃大大方方地露出笑,伸出手:“我願意和韋七哥做朋友。”
—
丹陽公主的府邸中,暮晚搖正在對鏡梳妝。
她聽到駙馬醒來的消息,匆匆推開給她梳髮的侍女,起身要去看言尚。但是她才出門,便見到言尚衣衫不整地向這邊過來,與她撞個滿懷。
他抱住了她。
暮晚搖憂心:“你怎麼了?”
言尚低頭,手捧她面容,認真地看著她。
他目光一寸寸地,將她與自己夢中的暮晚搖相對比。那樣肆意風流的公主,沒有出現在他的現實中,沒有讓他一下就喜歡……可是他慶幸她沒有出現。
單純懵懂的暮晚搖有多珍貴,他這才知道。
他將她抱入自己懷中,輕聲:“我做了一個夢。夢中那樣,我們很好……但是現實中,我們這樣更好。
“搖搖,不要變,就這樣。我喜歡那樣的搖搖,也喜歡這樣的搖搖。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懷中的少年公主歡喜又害羞,乖巧應聲好,又大膽抬頭,在他臉上親一口。她調皮又忐忑地觀察他的神情,眼睛滴水一般眨呀眨。
言尚忍俊不禁,更緊地抱住她。
他格外珍惜這樣的暮晚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