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拯救計劃 作品

第二百一十八章 哭泣

“那傢伙......”

  瑞文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紅海”就掀起了波濤。“酒神親釀”的氣味在空氣中打著旋,被勁風捲走了一部分,但那香氣依舊源源不斷地稀釋進空氣中,飄入他的鼻腔內部!  他的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就和上次在欣帆區河邊時一樣,不,這次更加難以抵擋!他的意識幾乎立刻就被那陣芳香的狂風捲走,高高拋向了空中,瞬間遭到了解體,拆散,化作無數碎塊!  在那一剎那,他發現自己正與無數“自己”對視!  那些“自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胖瘦不一,性格形態各異,就像一座被打碎的積木城堡般七零八落。  他們是那些被自己吸收的靈魂,由別人變成的“自己”,由自己扮演的別人!  那些曾經混合在自己夢境中的記憶被重新撕裂開來,化作無數段戛然而止的獨立人生,許多意識在這場夢境中扮演著其他存在,扮演“黛兒”的“麗茲”,扮演好父親的殺人犯......  扮演人類的“祂”。  每個靈魂臉上的面具又進一步剝離開來,脫去“人類”外殼,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形貌。  它們並不是那些從地球逃來的人類靈魂,而是一團團黑色的不定型流體!  這些就是如今棲息在奧貝倫的“人類”的內在真面目,與那些舊時代生物根本談不上半點相像!  “人類歸宿”中所苟延殘喘的,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種活物!  “酒神親釀”的魔力平等地荼毒著每一個分裂出的靈魂,讓它們不斷地扭曲起來,轉變形態,化作不可理喻的畸形模樣,那些為“渴望”而生的部分被無限放大,變得無比滑稽可笑......  然而,失控的靈魂並非所有。  有個微小的意識在狂亂的浪潮中心,始終維持著平穩和理智,始終和意識的主體保持著緊密的連繫。  瑞文一眼就認出了它,只有它沒戴“面具”,只有它一直維持著本真的模樣!  那是查理殘存的意識!死死抓著這些的靈魂不放,拼盡全力,阻止著它們的流失!  下一瞬間,無數腕足自意識邊緣伸了進來,牢牢纏繞住了這些行將失控的意識!  卡梅隆自外界強行介入了瑞文的意識深處,腕足順著眼窩鑽進他的頭部,滲透進腦葉的縫隙,在神經突觸間遊走,維持著意識的一體性!  瑞文在一瞬間短暫地恢復了意識,立刻抓住機會向上穿梭,抵達了暫未被氣味風暴席捲的上空。  啪!  下一秒,他的半個腦袋像砸落地面的瓜果般爆裂而開,發出清脆的聲響,腦漿炸出,順著身軀流淌而下!  卡梅隆的腕足立刻蜿蜒而上,堵住了顱骨上的巨大豁口,防止顱腔內容物盡數滑落出去。  “唔......”瑞文穿梭迴夢者之屋的地表,用抽搐的觸腕蓋住豁口,開始回溯,不一會,他的腦袋就恢復了原樣。  就差一點。  若非閃避及時,再在“酒神親釀”的氣味中多暴露一小段時間的話,爆炸的可能就是他的整個大腦!  “嘶……看來就連夢者之屋也沒法完全壓制上位存在的力量,不,遠遠不夠!”  只差一點,他就要在自己的地盤上“一命嗚呼”,儘管在夢境中並不會真正死去。  但是導演還在外面,還佔據著自己的軀殼。要是自己的意識真的被彈出了夢者之屋,極有可能對雙方,至少是雙方之一造成嚴重影響!  深紅的漩渦一刻不停地攪動著,發出尖聲哮叫和令人作嘔的咕嘟冒泡聲。“偽裝者”的身軀在漩渦中被一次次攪爛,一次次重塑,血肉與海水攪在一起,變成一汪濃粥。  每每他試圖朝漩渦的核心進發,巨浪都會將他打回來,無數水滴切割著他的身體,試圖將他撕成無法復原的細小碎片。  然而,哪怕被撕成碎塊,撕成肉糜,“酒神”的力量依舊讓安東尼得以一次次重生。他拼盡全力遊動,對抗著幾乎不可能被對抗的激流。  隨後,他窺見了渦流中心那張漆黑的巨嘴。  一條顯眼的傷痕以完全不合常理的形式烙印在那張由無形流體組成的嘴巴上,將其從中間撕開了一道口子!  這怪物在不久前受過相當嚴重的傷!  嗡......  低沉的嗡鳴聲忽然響徹了大空洞。五分鐘時間過去了,羅蘭設置的防禦系統自行啟動。巖壁之上,無數信號燈亮了起來,急促地閃爍著紅光。  數十秒後,信號燈後方的黑暗中,緩緩探出了數十根漆黑的炮管!  轟!  一顆接一顆的迫擊炮彈在流體怪物身上激起高達數米的水花!炮彈側面閃爍著銀光,篆刻著無數反覆的儀式符號!  那不斷旋轉著的紅色漩渦,竟短暫地被炸出了一個豁口,如同真正的傷口一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飢餓在此時此刻達到了頂峰!安東尼趁著上方狂轟濫炸的檔口,快速下沉,朝著漩渦的中心遊去,扯下自己的手腳,利用源源不斷的毀滅和重塑為自己鋪路,終於接近了一切恐怖的核心!無視了那無形存在猛烈的掙扎和拍擊,朝

最核心的黑暗中逼近。

  隨後,他張開嘴巴,朝那無形之物一口咬了下去!  轟!!!  伴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響,夢者之屋的震動戛然而止!  “!”瑞文用觸腕感受著動靜的逐漸平息,最終歸於死寂。夢者之屋的上空颳起一陣猛烈的風,裹挾揮發的香氣,直直衝上高空,煙消雲散。  “沒想到‘夢者之屋’居然有這種應對威脅的‘自淨能力‘.…..’’瑞文驚奇地抬起頭,仰望著這座由自己的意志支配的領域。  “話說,安東尼那傢伙該不會真的獨自把那傢伙給幹掉了吧?”  就連如今的自己都沒有獨自消滅一名獨立存在的把握!“食日之狼”靠的是多方援助,而“貪惡綠蟾”依靠的基本上是天時地利,以及“復仇之蛇”那不講道理的強大力量。  真要讓自己單槍匹馬地對上一名獨立存在,他還真的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安東尼那傢伙卻可以。  “且不論將水變酒的力量本就完全壓制那個由液體構成的傢伙,光是不死不滅本身,都足夠他和對方無止境地耗下去……”  而那還僅僅是“酒神”三分之一的本質!  “那要是三份本質齊聚到同一個人身上……”瑞文想都不敢想象那會有多麼恐怖!  林心說的一點不錯,單論個體力量,自己絕對是上位存在中最弱小的一個!  ......  “偽裝者”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頭朝下地倒插在一根坍塌的鐘乳石筍上,被從腹部到胸部斜斜貫穿,將他的頸椎洞穿一半,像串在籤子上的烤肉般滑稽。  他微微轉動了一下脖子,腦袋就啪嗒一聲斷開,掉落地面,重新長出完整的軀體。  他慢慢爬起了身,看著眼前倒過來的無頭殘軀,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襲上心頭。他從未像現在一般飽足過,猶如重獲新生!  冗餘的力量並沒有讓他的形態朝著非人轉變,恰恰相反,他的外貌變得更加像“人”了。他的面容和軀幹在原有輪廓的基礎下變得更加立體,結實,精緻,每一處細節都趨於理想化,變為超脫於“人性”之上的“人形”。  此時此刻,他的樣子與舊時代的古希臘神像相差無幾!  自己或許永遠都沒法離開這裡了。  他利用飽腹時短暫的清醒思考道。  這個地方能夠對自己的本能欲求進行相當一部分的壓制。一旦到了外面,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停止吃人的慾望,不,也許就連人類的血肉都將很快無法完全滿足自己。  “酒神”渴求力量,期望能儘快復甦,自己如今是被他牽著鼻子走的奴隸。  即便是在這裡,他也能感覺到慾望的迅速膨脹,理性的逐漸消失。他正逐漸變成別的存在,某種不可能與人類共存的存在,凌駕於人類之上的存在。自己的呼吸對這些渺小的東西而言是劇毒,自己的血肉會為他們帶來毀滅。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哀忽然籠罩了他的思緒,化作一股無由來的氣味。那是回憶的氣味,記憶中格林達窄小瘦長的公寓正在發黴,然後坍塌成廢墟。記憶中的豌豆燉肉正在失去味道,慢慢長滿綠毛。他能聞到記憶中所有美好的事物腐朽的味道,變成暗巷內的絕望氣息,陰溝裡的臭水和翻肚皮的死老鼠。  在一切全都腐朽消失後,就算他最終找到格林達,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嗚......嗚......嗚嗚......”  “偽裝者”記得很清楚,自己生在暗巷的時候沒有哭。與生俱來的本能讓他在張嘴呼吸第一口空氣時感應到了極度危險,將哭聲壓抑成了低低的嗚咽,從而幸運地免於被飢餓的孩童當成食物吃掉的命運。  他在餓極的時候,在手臂被老鼠啃得只剩白骨時沒有哭,在第一次被陽光刺痛眼睛的時候沒有哭,在被“格林達”用刀他甚至不太清楚究竟該怎麼哭。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卻爬滿了深紅色的眼淚,喉嚨中溢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  “這是怎麼回事?”  羅蘭和赫爾克里先生現身於空洞邊緣,前者看著淵底逐漸平息的波濤,以及那不復存在的流體怪物在巖壁上留下的坍塌痕跡,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我不是讓你看好他們兩個的嗎?”  “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看住兩名上位存在幾乎是不可能的。”赫爾克里先生聳了聳肩,目光盯著淵底的“偽裝者”,表情有些難看。。  “整座鎮子內部全都亂套了……光是重建就得花費好幾個星期,我還得去清點究竟折損了多少人手。”羅蘭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下次記得提醒我,不論如何都別再破例幫你幹這種事。”  “這點你放心,我當然會讓你忘記的。”赫爾克里先生一邊打趣,一邊看向已經恢復清澈平靜的谷底。“酒神”的哭聲正迴盪在巖壁之間,猶如一個初生嬰兒的啼哭,足以讓每一個人想起他們生命中最痛苦不堪的那一件事。  瑞文小心翼翼地回到了空洞邊緣,低頭俯瞰著痛哭的“神明”,立刻被那哭聲感染。  安東尼抱著自己的腦袋,渾身赤裸,在岩石邊上蜷縮成一團,不

遠處,那具倒立的無頭屍體在山谷的風中微微搖晃著,脖頸斷口中同樣淌出淚來,在地面上匯聚成細流,迅速開始蒸發。

  這也許是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對自己的“同類”產生同情。  地下小鎮內一片狼藉。海水自巖洞中倒灌了進來,沖垮了十幾十座房屋。  “這名獨立存在應該的確是從虛海里跑進來的。祂利用夢者之屋作跳板,直接越過,新德市,衝進了魔鬼島監獄,也就是祂被召喚的地點。”  “然而,祂在那裡受了重傷,不得不又折返回來,蟄踞在夢境和虛海的交界處休息......那地方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瑞文看著滿目瘡痍,心中一陣唏噓。  無臉人們似乎並沒有被“酒神親釀”的氣味影響,因為他們本就已經失去了神智,僅有一些保留了部分自我的人,摔死在深坑的底部。  “他們在這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外界的肉體早已死去,他們的靈魂在離開後將再無歸處。  “這不是眼下你需要管顧的事情。”羅蘭搖了搖頭。  “第二次辯論會,也就是大選前的最後一次拉票活動會在幾個小時後開始。”  “不過,我暫時沒法聯繫到‘緋紅’,也沒法幫你出去。你需要做的是做好準備,一旦那傢伙真的出現了背叛的跡象,你必須在第一時刻醒來,頂替他的意識。”  “居然這麼快就到了‘生死關頭’......”瑞文不由咋舌。  現在自己貿然出去,很有可能會給導演添亂。  作為“齊格飛先生”,他最近的一舉一動都將曝光於公眾之下,不得有半點閃失!  “請幫我密切關注選舉現場。”他向同伴們請求道:  “如果出現了任何差錯,第一時間告訴我!”  比利,“瑕光”,洛克菲爾或“群青”都有可能向“齊格飛先生”使絆子,而唯一站在我方的只有阿爾哈薩德老先生。  從整體局面來看,“緋紅”如今的處境其實相當危險!  …………  洛克菲爾證券交易所的門口人頭湧動,小個子的人被人群推搡著,雙腳幾乎要離開地面。  斯帕德軍備公司今日的股價來到了史無前例的新高!人們手裡握著鈔票,支票和一疊疊的拮据,抵押文件,爭相購入股票,期待著大選前夕的金融狂歡。  這是一場被正當化的巨型賭博遊戲。根據過往選舉經驗,歷屆當選者旗下的公司股票都會在短時間內平均暴漲四倍!就算是此後的兩個交易季度也會持續穩幅上漲。  而今屆選舉的空前盛況對於狂熱的投機者們來說,著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十三區市民們能通過兩種方式投出自己的關鍵一票,其一是以匿名信件郵寄。信封和選票上都蓋有特殊的印戳,配以獨一無二的編號,以防造假。市政府早在一星期前就開始為每一位合法選民登記編號,並將選票用大車挨家挨戶發放出去,事後,還需要本人親自簽名確認,步驟十分繁瑣。  另一種投票方式是親臨市政廳外的投票站。十三區的市政廳外已經早早地搭建好了簡易工事,立起了上百個小亭子,由一百名警察輪班看守。每一位投票者都要攜帶個人證件,並在進入票站前接受檢查,確保身上沒有危險物品。  今年的審查比過往的數屆大選更加嚴格,除了以往規定的幾類危險品外,打火機,油類和幾種處方藥品都被納入了管制範圍。顯然,先前的幾次襲擊事件已經讓“銅章”警察們長足了教訓。  還沒等工事建築完畢,形形色色的食品攤,報紙攤,流動酒吧和小賭檔就已經在附近支了一圈。法尼爾區政府不得不臨時加頒一條臨時法例,禁止選民在投票前飲用烈酒,或進行任何公然下注活動。  兩個小時後,所有報社的特派記者都已經聚集在了沃幸屯火車站附近,務求拍攝最佳照片。這一次的辯論會舞臺設立在新區,與時代前沿最為密切的區域,同時也被民間認定為新德市的第二首府。富裕黨候選人正是在新區出生的。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吶喊聲和口哨聲,和平黨的車隊率先抵達車站。齊格飛先生依舊一身筆挺的黑色軍服,金邊肩章上裝飾著柔軟的穗子。他今日與平時唯一不同的一處裝飾立刻吸引了人們的眼球,讓他們爆發出在沉默片刻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  那是一支鮮紅的玫瑰,被別在他的右側胸袋上,這代表著一種特殊的紀念於警醒——“煙火師”的身影還未完全成為過往,而和平黨會為了新德市的安穩繁榮奮戰到最後時刻!  富裕黨的轎車緊隨其後,在五分鐘後抵達了車站。這支車隊的車身漆成了淡金的汽酒色,明快跳躍,與和平黨肅穆的黑形成鮮明對比。  人群在富裕黨候選人拉開車門的瞬間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靜得連一個孩子的冰淇淋不慎滑落地面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噢……”一位蒙紗的女士輕輕驚叫出聲,打破了平靜,她的聲音幾乎能代表在場所有人的心情  他們看見了什麼?  從車裡走下來的,是他們平生見過最光彩奪目的存在!沒有任何蒼白的詞彙能夠形容人們

此刻的心情,硬要說的話,此時此刻的他們,宛若親眼目睹神蹟!

  而那金光閃閃的“神蹟”,就這麼像一顆璀璨的金星,從他們的眼前悠悠飄過,飛進了狹小的車廂內部,在列車開動的同時留下一道明亮的金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