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拯救計劃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毒(第2頁)

  “閉上眼睛,克拉拉,去睡吧。”莫爾索噙著眼淚,內心像哽了尖銳的石子。  “祂不會讓任何生命消逝......祂會施展神蹟讓你醒來的。睡吧,安心閤眼睡吧......”  克拉拉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就沒了動靜。  搜索隊和打獵的隊伍在半小時後同時返回了教會都市。他們和揀骨人弟兄們是僅有的沒受麵包毒害的信徒。  而此時,已有成百上千名弟兄姊妹互相殘殺致死,或因火燒火燎般的蛻皮劇痛而飽受折磨。  尚存一息的人們被迅速聚集了起來,進行緊急催吐和治療。大量的止痛藥和興奮劑被打入了這些垂死的人體內,因為他們決不能就此喪命。倘若死去的信徒太多,漆黑聖棺將徹底無法運作!  清醒的信徒們迅速作出了規劃,將屍體一具接一具地往漆黑聖棺中摞。得益於屍體的完整性,揀骨的繁瑣作業被完全節省了下來。不一會,聖棺內已經堆滿了屍體,連蓋子都快蓋不上了。  “還活著的弟兄姊妹們啊!不要被魔鬼的囈語迷惑,讓我們齊聲吟誦神的話語,施展祂的奇蹟!”  “伊啊-伊啊-瓦謝恩-哈-歐-以弗-譚拉-密什馬塔-塞塔-以霍拉特里-歐-歇什!”  一浪接一浪的呻吟聲於漆黑聖堂內迴盪著,吟誦伴隨著大口大口的血水。  骨碌碌!  一大群漆黑的活人從聖棺內滾了出來,肢體互相糾纏著,得要其他人上前幫忙才能解開。那場面非但沒有絲毫神聖,甚至能稱得上詭譎怪誕!  “克拉拉!”莫爾索撲進人堆中尋找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的四肢被像麻花般擰在幾個健壯的成年人之間。她非但不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看見神了!我看見神了!神拖著長長的黑色頭髮,身上有許多動物的頭和爪子。”  她的皮膚變成了夜一般的黝黑,雙眼映照不出父親的影子。  “神說什麼了?祂有說什麼嗎?”有那麼一瞬間,莫爾索對神言的渴望蓋過了對女兒的擔憂。  “神說.....”克拉拉歪了歪腦袋,顯然把最重要的部分給忘了。  “沒關係,沒關係。”莫爾索把女兒的手腳解開,緊緊抱在懷裡,淚如雨下。  一批人重獲新生,立刻加入了施展神蹟的隊伍,第二批屍體被塞入了漆黑聖棺中。  奇蹟的儀式持續了整整三天,信者們不眠不休地祈求,聖棺一團接一團地吐出糾纏成蛇的重生者們。  第四天,教主漢克大師將信徒們召集到了聖堂之內。  “共有超過一千名的弟兄姊妹們被我們親手栽種的麥子,親手烘烤的麵包所毒害。祂親眼目睹了一切,並深感心哀。”  漢克大師用力抬起綴滿飾物的袖子,在放下的時候發出了沉重的咣啷聲。  “我召集你們至此,是想詢問你們當中是否有誰聽見了祂的聲音。祂的恩賜固然無害,弟兄姊妹們也無害人之心。有誰從祂那聽到了啟示,有誰知道這是誰人所為?”  莫爾索輕輕地拍了拍克拉拉的手背,可小姑娘依然想不起任何東西。  “我!我聽見了祂的啟示!”人群中,有信者大聲開口道:  “神為祂的好信徒撒下麥子的種子,好種子固然是無毒的。”  “可是有仇敵在我們熟睡時闖入進來,將有毒的稗子撒在了麥子之間!稗子的種子是壞的,祂的子民正是被它們毒害!”  “仇敵究竟是何人?”漢克先生沉下眉頭,大聲追問道。  “仇敵是壓迫者們,是偽善的假申言者們!他們信著他們的偽神,又因我們得著真神的恩賜而生嫉妒!”  “我聽到了祂的啟示!”又有一人發聲。  “對朋友予仁慈,對仇敵以劍戩!唯有對偽善者發起聖戰,降下神罰,才能平息祂的悲痛與怒火!弟兄姊妹們,你們都聽見這話了嗎?!”  “偽善者固然強大,但真神的子民能行大神蹟,無需懼怕他們!”又一人吶喊起來。  “不懲罰假申言者們,他們會讓他們的偽神壯大,吞沒良善與喜樂!”更多的人在從眾心理下附和道。  “不懲罰壓迫者們,他們會用他們的言行毒害更多的同胞!”  “燒燬稗子!保衛我們的麥田!!!”  吶喊的漣漪迅速化為浪潮,一浪接一浪,最後,成了鋪天蓋地的暴風雨!  ............  “真高興您最終選擇了我們這邊,斜陽夫人。”  火鳥會所內,漢克先生以假藥酒和琳碰杯。  “不得不承認,您的手段是一劑猛藥。我同樣在憂慮教團的動向,那些郊區的文盲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有些過度安於現狀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琳在嘴角擠出了一抹微笑。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麥角菌,經她改良催化過的麥角菌具備了更加猛烈的毒性,被通過內應之手偷偷散佈到了田地之中,迅速地感染了那些瘋長的

麥子。
  “這是必要的罪惡,遠遠低於這座城市昔時的偉人們為謀大業所行之惡。小姑娘,善人的第一道門檻就是與心中的內疚和解。”  旺達如此安慰她。  “漢克先生......信者們的傷亡數字如何?”琳斟酌道。  “沒有傷亡!”  漢克先生摩挲著右手上的一排金戒指,信誓旦旦地說:  “死亡在教團內已成為過去式。不,就連曾經死亡的信者也能重獲新生,只要一心向主,一切罪行都不致死,一切過錯都能被寬恕!”  “就在不久前,許多曾對郊區人施暴的城郊人們也順利地皈依了教團,放下了昔日的成見,彼此以兄弟姐妹相稱。由此可見,斜陽夫人,當一件事情的結果是好的,又何必要為過程所內疚呢?”  他故意向斜陽夫人展示戒指上一排熠熠生輝的寶石,循循善誘道。  “......漢克先生,教團的下一步行動是什麼?”  琳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她的確沒感到什麼愧疚,這反而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教團裡的內應會確保羊群的行動全在掌控之中。上層的資助者們打算先拿十字農業集團開刀,他們的主要構成人員是中產階級,比較好對付,一時也不會引火燒身,是個鼓舞士氣的里程碑。要知道,食物同樣是聖母會的命脈。”漢克先生又續了一杯假藥酒。  “這東西喝多了對健康真沒什麼好處。”  他清了清嗓子,把膿痰嚥了下去,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萊達牌金錶上。這些日子裡,他沒少從資助者和上流社會的合作伙伴中撈得好處,他們有些是政治家,有些是想謀求一樂的新德市看客。  救贖人心可比醫治人命來錢快多了,他心中暗忖,並毫不掩飾地表現在了臉上。求財從來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恰恰相反。  麥姬坐在角落裡,沉默地聆聽著兩人的商議,一頭亞麻色頭髮垂到了袖口,不安地玩弄著自己的指尖。  聖母會正在逼迫自己的母親重拾信仰,教團信仰的根本就不是阿特拉克先生,而站在兩者間的中間人又要主動挑起戰爭,以此謀取最大勝率。  作為日升家族的後人,教團的聖女,琳的朋友,她感覺自己哪一邊都站不住腳。  要是阿特拉克先生看到這種荒誕的情景,他會怎麼想呢?  深夜曆元年,9月23日。  格林達兄妹倆和弗利夏教授一家人分著吃完了最後一小份奶油蜂蜜蛋糕。  “現在能省就得省了。”穆莎嚴肅地點數剩餘的食物儲備,把它們整齊地排進櫥櫃裡。  “再這麼下去,白麵包的價格就連中產階級都要有壓力了。我丈夫打算搏一把,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到新德市去長住,但是我們的經濟基礎還沒打好,進入地底生活的壓力可想而知。”  “6000烈洋。”弗利夏教授沙啞地開口道,一張比許多女人更加柔美的面孔此刻積滿了陰霾。  “這是新德市麥西坎區半個月的房租,這還是有麥西坎大學教師資助的價格,只能勉強塞下這裡的所有人。”  他又逐一列清了麵粉,糖,蛋,油等必需品的均價,每說一樣,餐桌上的氣氛就沉下去一點。  地表毀滅的遠慮固然讓人擔心,但更迫在眉睫的是經濟窘迫的近憂。  “倘若我們永遠不去餐館,儘量不購買深加工食品,在食物上的開銷還能寬裕些,但我們還有三個要上學的孩子。”穆莎自然而然地把格林達也計算在了其中。  “一旦落腳,我馬上就去幹兼職,自己付我自己的那份房租,水電,食物和學費開銷,還有沃倫的。”格林達平靜地舉起了手。  “沃倫”在餐桌的對面安靜地聽著一家人的餐桌討論,直到穆莎把一張500烈洋鈔票交到了他的手裡。  “採購就拜託你了,沃倫。記得貨比三家,不過我想你應該不需要提醒。你每次都能買到最便宜的麵粉和雞蛋。”  “偽裝者”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沒有朝著最近的商鋪趕去,而是出了街區,跨過兩條街,開始物色落單的獵物。  盡興而歸的斯卡夫佬們往往成雙成群,勾肩搭背,但總會有落單的男人,罵著最粗鄙的髒話,身穿不怎麼體面的夾克,左一碰西一撞,把所有東西都當成他的敵人。  忽然,一抹難以抗拒的氣味飄入了他的鼻腔,沒有酒鬼能無視美酒的醇香。  逐漸地,東搖西晃變成了手舞足蹈。循著香氣,喝得爛醉的酒鬼彷彿看見了一場無比盛大而荒誕的遊行,像極了他在雜誌和畫報上窺視到的富麗堂皇一角,鑼鼓喧天,酒香四溢,長頸酒瓶跳躍著帶隊,長翅膀兒的白肉姑娘在大酒缸內搔首弄姿,他正追逐著遊行隊列的尾巴,試圖用雙手接下女人拋給他的一個又紅又熱的飛吻。  咔。  安東尼扭斷了酒鬼的脖子,從他身上摸出了幾個子兒,最好的肉塞進嘴裡,邊嚼邊等下一個目標。  鮮血在溝渠中緩緩地流,逐漸發酵成一股更加誘人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