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降臨
神應該是怎樣的,金毫無概念。
他只知道扔給自己一串鑰匙的是神。他只知道收自己一張兩百烈洋鈔票,卻反過來賜予自己十倍回報的是神。他只知道收留自己的是神。他只知道教導自己的是神。他只知道把自己視作家人的是神。他只知道為他犧牲性命的也是神。 他只知道,神最愛吃他做的甜派。 對了,還有,他的神希望他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力量。 刷! 絲線拋向平臺上的“木偶”。金強忍心臟與肺腔暴露在外的劇痛,抓住機會,向“食指”的甲殼揮下“無形之鋒”。 伴隨著清脆的聲響,堅不可摧的珊瑚骨裂開了一道整齊的縫隙,其中一塊甲殼直接分成了兩半! 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 爆炸聲冷不防地鑽入了金的耳膜深處。一枚中小口徑艦炮彈衝破了風魔鳥的阻截,在高溫環帶中提前爆炸,衝力直接將金震飛數米,後背著地,外翻的肋骨接連折斷,兩根骨刺斜插進了右側肺葉! 碼頭邊上的艦船冒著濃煙,其中兩艘開始進水。一雙雙渾濁的魚眼耷在船邊上,船工們的手指上生出了猙獰的蹼。 瑞文先生的表情很陰沉。 為什麼?他們不合您胃口嗎? 金有些心慌,他想起瑞文先生並不喜歡魚腥味。 教團裡有很多年輕女人和孩子......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鮮血隨即自口鼻湧出。 “你是來找死的,小子。我是字面意思,沒有任何貶義。”波洛伯的甲殼中再度噴出紅煙。“煙囪”一根接一根地向外凸出,就像堅硬的石筍,末端燒成了亮橘色。 “我可以幫你。我很擅長幫助別人。” 一根兩米多長的珊瑚骨揚了起來,就像螃蟹的巨螯,但可不像蟹螯一般笨重。 金不確定發生了什麼。環繞周身的光帶像炙熱的火山般烤乾襲來的泥浪,卷席的絲藻。 然後他反應了過來,拋出絲線,試圖逃回平臺上。 然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右腿已經粉碎成了肉泥和骨渣。 一切都發生在痛覺神經覺察異樣之前。 他摔了下來,卻並未落地,另一條腿被死死卡進了龍骨珊瑚的縫隙內,發出了清脆的咬合聲。 下一秒,他已置身半空,身下是洶湧紅浪。浪尖吻上他殘破的腿骨,留下滑膩的黑鱗。 深水之下,成團絲藻正虎視眈眈。 金立刻讓自背部湧出的鮮血包裹全身,形成隔絕河水的晶膜,肺葉在落入波濤的瞬間放聲哀嚎。 巨浪直接湧上了岸,衝向貨車和倉庫。最先遭殃的是“英雄”羅德,詛咒立刻讓他的半邊身體爬滿鱗片。他大罵一聲,向遠處的一座貨倉屋頂甩出了血肉魚鉤——那顯然算不上是“收穫”。 瞬間,他變成慘綠色的皮肉脫落下來,被作為代價完全割捨,他本人藉助魚線的拉力一躍跳至屋頂,躲過了比他高出兩個頭的下一波巨浪。 金的身軀重重砸入血河河面。向上拋出絲線,掛住了一雙將沉之船的欄杆,又自紅黑波濤中躍起,抓起船上畸變為半魚的屍體,朝著“食指”波洛伯甩了過去,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揮動起了巨螯。 這次,他清楚看見了。 棲息在珊瑚骨“煙囪”中的眾多珊瑚蟲合力抬起了一片片甲殼,拔出了它們紮在多孔鈣巖上的根。 那是一把又一把比本體長出兩倍的尖牙! 啪! 他撞上了炮管,摔在傾斜的甲板上,滾到邊緣,拖出一條血痕。一眨眼的工夫,那些被丟出去的屍體全都不見了。 “嘶......” 一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鋼頭魚叉就這麼直直插進了他的後背,叉頭在熱力中滋滋作響。投擲者顯然想瞄準夾在肺葉間的心臟,卻落了空。 “血鷹”第三次嚎叫了起來,彷彿一顆巨大的空氣彈,瞬間震飛了身邊所有未經固定的事物,那倒黴的船員被一根木刺穿過喉嚨,死死釘在了瞭望臺的柱子上,一命嗚呼。 每這麼重複一次,胸腔內部的器官就離衰亡更進一步。 金將十指摳進甲板的裂縫,踉蹌著爬行了幾步,躲至船艙入口的另一邊尋求掩護。他得爭取時間修復斷腿,至少得把膝蓋復原。 咕嚕,咕嚕! 壓根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數十條擰在一起的藻帶腕足一般湧上了甲板,黑色泥漿隨之而至,無數細小生物開始啃咬船底,讓河水湧入船艙。 金身上的熱力同樣加速了死亡的到來。大船發出了臨終的吱呀聲,火焰開始在甲板上亂竄,遊蛇般爬向燃料艙。 ——船沉之前,他會先被爆炸轟成碎片! 危在旦夕之際,金揭下身上的絲網,將它們用力擲向了襲來的藻絲。甩出絲線,引體向上,雙臂牢牢攀住了瞭望臺的金屬護欄,立刻有艦炮朝他開火。 兩根粗壯的帆索冷不防纏上了炮管,將它們生生轉了個向,炮彈在血河河面上激起水花。 蔻蔻蒂悄悄駛到了大船邊緣,用另一根帆索纏住主人的腰,輕盈地將他收到了自己的甲板之上。 她是活船,一名擁有獨立思想的姑娘
,還沒冷血到對主人見死不救的地步,即便這未必能得到對方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