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崩潰邊緣
“重獲新生”並沒有帶來任何美妙的快感。對金而言,那只是從另一層夢裡清醒了過來。
但他無法確認眼前的血海屍山是不是又一層夢境,沉在河底的無數個夢幾乎讓他完全忘記了清醒的感覺。 在這一層夢中,他的大腦碎了一半,什麼都感覺不到,除了一件事: 他一定,一定要回去! 落念瞬間,“夢境”中的一切,都開始被血紅結晶覆蓋。肉體記憶對他的意識下達了指示。 “見鬼......咕嚕,是那些晶體隔絕了詛咒。他這樣支持不了多久!” 費舍爾斯遍佈絲藻的眼球鼓動了起來,四肢開始伸長,宛若瘋長的水藻,體型在數十秒內膨脹了將近一倍! “伊啊-伊啊......” 金蠕動著開裂的嘴唇,右手覆上臉頰,施展異咒,將右半張臉復原如初。左手抬至半空,用力一壓。 咔! 鮮血凝成的晶簇拔地而起,將所有人的雙腿與地面相連,任憑他們如何掙扎,咒罵,都無法掙脫分毫! 隨後,耳邊傳來了沙啞的鳴叫聲。 “該死。” 費舍爾斯的雙腿瞬間分解為無數條糾纏的絲藻,自晶簇間遊離開來。鮮血和內臟在下一瞬間自那倒黴矮個的腹腔中湧流而出。 一隻黑色的風魔鳥用爪子摳穿了他的上衣和肚臍眼,像撕扯包裝紙般撕開了他的肚皮,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一命嗚呼。 紅髮惡魔懸掛於空中,裸露著半邊腦殼,血和腦漿在深紅晶簇下湧動,死死地瞪著唯一的倖存者,在靜謐無聲的屠宰場中央扭曲著。 “赤藻”的身形忽然完全崩解開來。一大團紅色絲藻滑向碼頭,迅速被血河吞沒。 活著的人不可能抵擋河水的詛咒。 但,死人未必。 咕嘟,咕嘟...... 隨著一陣黏稠的冒泡聲,一道不定型巨影自河水底部竄了出來,鮮紅的藻浪掀起兩三米高,瞬間將金的身軀吞沒其中! “赤湖的怪影”。 這件早已將費舍爾斯變成大半個死人的遺產,便是“赤藻”這個名號的由來。 紅色的怪影在岸邊翻滾著,不停變形,直至感知到包裹其中的獵物已被擠壓變形。 鳥群自外部俯衝下來,黑壓壓地蓋過了藻團,用它們尖銳的喙撕咬著藻衣。然而,它們爪子卻像陷進了糾纏的羊毛,頃刻間被捲入藻團內部,壓得粉身碎骨。 從十多隻風魔鳥屍體中流出的血液卻在短短一瞬間開始結晶。 混雜在絲藻纖維間的鮮血在數秒鐘內全部凝結成了固體,將細長的纖維黏連成塊,如同被包入了一塊炙熱的堅冰中,動彈不得。 “抱歉,夥計們......” 刷! 伴隨著破碎的聲響,巨大的結晶塊四分五裂!金自破碎的藻球中一躍而出,手裡緊緊握著那柄將自己擊入河底的魚叉,反手一擲。 方才用於支撐身軀的八條人腸凝結成了八根歪歪曲曲的晶柱,連同那把魚叉一起,將藻球的碎塊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哈!哈!” 金掙扎著後退了幾步。他的胸脯被撕開了一大塊,內臟在其中蠕動著,身上還有著無數等待復原的傷口,數根折斷的骨頭。 “你......咕嚕,還真天殺的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藻球的每一塊碎片中都傳出了“赤藻”輕蔑的聲音。屬於費舍爾斯的衣物碎片和風魔鳥屍體一同夾雜在結晶的藻絲中,還夾雜著被碾碎的漁船殘骸。 金沒有留給他繼續說話的時間。 看準時機,他舉起用“癒合之觸”復原的左輪手槍,直接朝著藻球的某個角落扣下了扳機。 ——在那裡,卷著一個被河水浸溼的船舶油箱。 “大部分難纏的問題都能用一把火解決,如果不能,那就再來一把。” 瑞文先生曾這樣告訴自己。 在事先摸透食指內部底細的情況下,他清楚自己很難真正殺死那東西。它侵佔了宿主將近八成的身體,完全不懼怕詛咒,只要還殘留有一小部分完好的纖維,便接近於不死不滅! “赤藻”費舍爾斯是食指之下的頭號王牌。 但,在遍佈鮮血的空地上,對方也很難對自己造成真正的致命一擊。 隨著火光的跳躍,他慢慢回想起了事情的真正始末: 這一切,要從數週前摩斯港的那場罷工開始。 七月初,自己為了擺脫漢克先生的糾纏,應對方的要求,將瑞文先生留給自己的那座朗姆酒加工廠交給了對方。 而那個細節,近日也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藉由漢克先生之手慢慢發酵成熟。通過酒廠的小麥進口渠道,“漆黑編織者”的信仰被越過新德市,從地表傳播至了地下600米深處的虛海,在數量龐大的受壓迫者群體中,影響力迅速擴大。 罷工抗議的數千名長屋人,全都是“烈日之影”的信徒。 只是,金沒想到食指針對自己的報復行動會來得這麼快,若非事先掌握了他們的幾乎全部底細,他這次幾乎沒有存活的可能。 當然,他也並沒有料到那杆剛
好從側面貫穿了自己半個腦袋的魚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