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歸 作品

136. 【第53章】掌教首席 是秀衣略勝半子……

    “該死的!該死的!這些令人作嘔的螻蟻, 那個女人是瘋了嗎?”

    京城酒樓最高處的包廂內,隔著一條長街窺探天音塔下一切情景的齊虛真滿臉焦躁,佈滿血絲的眼瞳宛如被逼上了絕路的困獸。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齊虛真很明白,上頭的命令是希望他能以“迴歸凡塵的修士”之名不動聲色地攪亂朝綱, 他必須將事態恰好控制在“仙凡”的界限上。

    這個限制是為了杜絕“那位”出手的可能性,但現在卻反過來將齊虛真套死了。在不能動用仙術的情況下,他竟然眼看著就要敗給一介凡人了……

    難以置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明明大夏國那邊的計劃都很成功, 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狀況頻出?齊虛真想不明白,他入鹹臨受封國師之時,宣白鳳與謝秀衣還不過是兩個半大的孩子。當時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朝中老臣們的身上, 宣白鳳帶著謝秀衣離京之事在他看來就跟小孩子玩過家家一般無聊。但誰知不過短短十年, 皇太女便在邊境建立了自己的基本盤,眨眼變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而現在,一直隱藏在幕後的他,竟被區區一個凡人逼迫得不得不走到明面上。

    齊虛真煩躁地撤掉了靜音結界,手指微微一勾, 坐在桌案對面捧著杯盞的“宣懷王”便轉頭,沉聲朝著門外道:“楚卿, 你也進來一道吧。”

    門外很快傳來一聲肅穆的回應,沒過多久,面容古板、性情剛直的楚老將軍便解下了腰間的佩劍遞給守在門邊的侍衛,這才闊步走進了包廂。這位膽大心細的輔國大將軍總是謹小慎微, 那些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行為讓齊虛真感到舒坦。他混跡官場多年,近些年來更是在與謝秀衣那瘋子博弈的過程中被逼得精神失常、疑神疑鬼。他連阿諛奉承的貼身太監都不信,唯獨這位很好讀懂的老將軍, 讓齊虛真感覺到“君王”是被尊重的。

    不管“宣懷王”做出何等昏庸失道之舉,對楚老將軍而言都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便明知這一套“忠君”思想是儒士編織出來輔佐君王控制朝臣人心的手段,齊虛真也對此感到心安。楚老將軍只對君王忠誠,除了君王外,連國師這般高位都得不到他的一個好臉。

    若是換一個人對“國師”擺臉色,齊虛真定然會對此感到羞辱。但楚老將軍不會,因為他尊君卻不尊國師,可見在這位老將軍的心中,“地位”與“名望”皆不是他臣服的緣由。他不會對任何一位高位人士屈服,他只會對自己所在國家的“君主”低頭。

    而“君主”之位,難道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嗎?

    “楚卿,你是如何看待此事呢?”“宣懷王”招呼這位朝堂重臣在身旁坐下,還親自動手為他奉茶。楚老將軍恭敬地接過,脊樑筆挺,只佔半個椅座,一副隨時準備好站起來應對一切的姿態。“宣懷王”笑著讓他放鬆一些,但楚老將軍只是微微放鬆了肩膀,其餘並沒有改變。

    “臣覺得——”楚老將軍捧起茶杯,在嘴唇上輕輕一沾,一觸即離,“以往總是時常聽人紛議,道文常侯此人離經叛道,不同俗流。蕭學士也曾言其人性情奸猾,謀術如鬼,若無強權壓制,定是一位千秋載名的奸佞權臣。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不過老臣覺得,文常侯以司命刀之儀脅迫朝堂諸公實非義舉,除了引起民眾恐慌以外於家國無益。連先祖之儀也敢盜用作為謀權奪利的工具,此人果真心術不正。”

    楚老將軍正氣凜然,這一番陳詞有力的斥責之語對齊虛真而言可謂是順耳無比。對於這一點,齊虛真也真是憋了太久卻無人可言,雖然他算不得什麼好人,但謝秀衣那奸佞更談不上是正道人士好嗎?他這些年來吃多少苦頭,都到了看見一個宮女就懷疑對方是否是間諜的地步了!

    “要論忠義,滿朝文武無人可與愛卿相比。”“宣懷王”舒心一笑,含情脈脈地握住了楚老將軍的手。

    世人都有一種固有的觀點,那便是性情奸猾的謀士不可能有“忠義”之心。這種美德放在楚老將軍這樣的人身上才叫相得益彰,放在文常侯那種人身上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謝陛下誇讚,不過分內之舉。”楚老將軍一板一眼地道,“不過文常侯此局看似無解,實則不堪一擊。陛下無需多慮。”

    “哦?”齊虛真本就被這事逼得焦頭爛額、舉棋不定,謝秀衣幾乎算準了他可能採取的所有手段,對人心的精準把控令他膽寒不已,“何出此言?”

    “宣懷王”微微傾身,做側耳細聽狀。能一路做到輔國大將軍之位的人自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楚老將軍雖然愚忠,但在戰術謀略上卻不遜於人。他的諫言總是具有相當的可行性,這也是“宣懷王”越來越器重這位老將軍的主要原因。

    “文常侯極擅玩弄人心與權謀之術,但這些都是小道,她已經在歪路上走得太遠。”楚老將軍嘆氣,“定國安邦須得堂正,如何能容這些小人之舉?輕褻人心者終會被人心所噬,這是世間顛不破的道理。文常侯煽動人心,無非便是在揮霍大公主積累的名望聲勢,就連定疆軍都成了她麾下的倀鬼。但依老臣之見,只要陛下出現在天音塔下,此局便會不攻自破。”

    “哦?”齊虛真心中一動。

    “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若陛下親自現身說法對這樁舊案蓋棺論罪,定然一呼百應,萬眾相隨。”楚老將軍道,“畢竟天子之意便為天意,即便百姓愚昧盲從,一時間被有心人利用,見到陛下的那一刻定然也會歸心。”

    齊虛真霍然站起身,雙臂撐在桌案上,幾乎掩蓋不住面上狂喜的神情。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呢?這世上還有誰比君王更能統領百姓?君王若是現身說法,那謝秀衣看似大義凜然的請司命之儀便不過是造反謀逆之舉!

    “不,不。只是現身說法還遠遠不夠,文常侯敢於如此作為,無非便是因為她繼承了宣白鳳的名望民心!”齊虛真與謝秀衣打交道多時,他深知此人是何等的奸邪詭詐,若非有十足的後手,謝秀衣定不會赴一場十死無生的局。

    齊虛真開始回憶,謝秀衣此人自幼時便富有才名,但所有人提起她聰敏好學的同時也會提一嘴她的體弱多病。謝家為了這名嫡女曾經遍請過天下名醫,甚至還求來了不少仙家的丹藥,但最終都被判定為是先天不足,只能精細地調養,苦不得累不得。要說僅僅於此,以謝家的家大業大倒也並非嬌養不起,但許多醫師乃至是仙門弟子都曾斷言,謝秀衣活不過二十五歲,必定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