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歸 作品

133. 【第50章】掌教首席 雙子塔中爭鬥起……(第2頁)

阿黎知道,這個師妹其實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

無論是他們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不歸人還是掌教,又或是那些現世中的同門,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著這個尚且稚嫩的幼苗。唯恐風大了些雨冷了些,殘酷的現實便會折損她的枝椏,害這微薄的希望心灰或是夭亡。

這種“保護”並非是嬌養在溫室中的花,而是狂風暴雨中一路沉默無言的保駕護航。就阿黎所知道的,這位師妹持劍至今其實還不曾親手殺過人,雖然應對魔患時她總是衝在最前頭,但追隨在她身後的弟子總會想方設法地接過那些審訊與盤問外道信徒的任務,極盡所能地不讓拂雪過早接觸到世事的灰暗。無極道門心懷天下,但勾結外道的叛徒在無極道門弟子看來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他們的“慈悲”不會用在這些賊子的身上。

她的劍上不曾沾染同族的熱血,她的琴中沒有人心可憎的噩夢。她如同冬日的新雪,純淨無暇,循光而生。

在她身上,是真正做到了“除魔而不傷人”。阿黎想,這大概也是他們這些犯下滔天過錯的不歸人們的執念了。

阿黎想過拂雪有朝一日可能會殺人,但他沒想過那一天到來得如此之快,同時又是如此的輕描淡寫。

那一段雪光切裂的彷彿是鵝絨飛絮的狂風而不是人的骨骼與血肉,高高揚起的廣袖與鬢髮拭過少女的側臉,她神色淡然,眼神澄澈如水。

鮮血泅染了臺階,捂著脖頸飛速退後的女子訓練有素地仰頭,死死摁住指縫間噴湧不斷的鮮血。

“嗬。”蠱雕的自愈能力明顯不如鬼蜮,她脖頸處長出了一層鳥類特有的翎羽,本就深刻的五官也越發尖銳鋒利。她彷彿被激怒了一般,獸類的豎瞳染上了不祥的猩紅,五官在人與鷹隼之間多次變幻後險險穩住了基本的人樣,緊隨其後而來的,便是瘋狂。

蠱雕胸腔喉嚨臌脹,猛一張嘴便爆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嘶喊。伴隨這一聲“嘶吼”,扭曲空間的音波層層漾開,令雙子塔震顫不已。

“拂雪,讓開!”

阿黎歷喝一聲,反手拔出了自己的“劍”。

阿黎的本命劍乃一柄重劍,名“萬重山”,但這柄劍的名字就和“阿黎”的本名一樣早已被世人遺忘,有時就連阿黎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的本名了。主人道心蒙塵,本命劍自然也神物自晦,只看這一塊巨大的“鐵板”,幾乎讓人想不起當年“隱天蔽日萬重山”的威名。

在殺了不該殺的人後,阿黎也已經很久不曾揮舞自己的劍了。

但如今,阿黎再次握住了“萬重山”。

在蠱雕如兇獸般朝著宋從心撲來的瞬間,這柄無鋒的重劍以萬鈞之力破空而出,狠狠地砸在了蠱雕的臉上。

重劍的劍風橫掃四方塵埃,而這一下彷彿打破了什麼岌岌可危的平衡一般,蜜膚雪發的異域女子發出高亢的尖叫,她的身形急速扭曲,四肢著地化為利爪,額間生出獨角,頸部以上化作雕頭,頸部以下卻生出魚鱗,變作一隻長有鱗片鳥喙翎羽卻形似獵豹的害獸——“蠱雕”。

此獸“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音,是食人”。

“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阿黎有些吃驚,妖獸他見過不少,但他很確定先前看見的那蜜膚雪發的女子並不是妖獸修成人身,而是切實的人族魔修……他也就五百年沒回人間而已,如今他的同門究竟都在對抗什麼東西啊?

可惜明顯已經喪失理智的蠱雕沒有回答他的困惑,她尖嘯一聲,展開龐大的翅羽,朝著宋從心與阿黎的落足點俯衝而下。瞬間,無數翎羽爆射而出,每一根都利如尖刀,籠罩範圍幾乎囊括了整座雙子塔。無處可避無處可退,宋從心與阿黎幾乎是同時朝前一站。宋從心拂劍低吟,劍上清光橫掃而去奏出弦鳴之響;阿黎重劍落地,渾厚剛正的劍氣瞬息構成一面巍峨的屏障。

翎刀與劍氣相擊的“錚錚”之聲不絕於耳,爆裂炸開的氣浪拂動廣袖衣袂。宋從心身上升騰起靈氣催發至極致的白霧,阿黎身周則縈繞著絲絲縷縷金棕色的靈蘊。兩種迥然不同的劍氣自他們腳下炸裂溢散,彼此交織錯落,卻圓融如併合在一起的手掌。

無極道門行走在外的弟子慣來以紀律嚴明而聞名於世,但這種彷彿無需言語的“默契”往往建立在大量的訓練之上。若對宗門道統以及同門的戰鬥習慣不夠熟稔,在與敵人對決時便很可能會因為互相妨礙而發揮不出原有的實力。但在這方面,宋從心與阿黎都可稱之為道門翹楚了。

擋下翎羽的衝擊後,兩人不退反進,一輕一重兩柄劍再次對上了害獸的利爪。

劍氣爆破的轟鳴聲不絕於耳,與宋從心每一次出劍都是一聲驚弦之聲不同,阿黎的重劍大開大合,每一次揮劍眾人都能感到腳底的震顫。雙子塔搖曳不穩,梵緣淺見戰況如此焦灼,當即折身回防。楚夭倒是還罷,宣白鳳卻僅是肉-體凡身,眼下的狀態也絕對稱不上好。但就在她邁出第一步的瞬間,一道聲音突兀地在她的識海中響起,硬生生逼得她將腳步停下:“別動。”

梵緣淺下意識地回頭,天旋地轉的雙子塔中只看到那與自己相對而立的白衣僧人,周遭動靜之大已然撼動高塔,可他卻仍如一張靜止的畫,“緣淺,你便站在原地不動,什麼都不要做。你不動,我便也不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