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掌教首席(第3頁)
宋從心看著那些紋路,明眸微眯。而梵緣淺不知何時來到了宋從心的身邊,神情嚴肅地看著謝秀衣心口處的梵文:“泥金書就的真言梵字,謂之‘鎮伏邪魔佑命安神剎’,這是密宗的咒言。但這經文通常只會烙印在器物之上,以此將器物化為法器。”
“你是將自己煉為法器了嗎?”梵緣淺問道。
“學以致用罷了。”謝秀衣微微垂首,“來吧,三位。請伸手。”
宋從心與梵緣淺對視了一眼,而後宋從心伸出了手,正要在謝秀衣的引導下觸碰她心口上的鬼魅紋路。謝秀衣嘴唇蠕動,默唸了幾句咒言,於是宋從心便看見謝秀衣身上的紋路一瞬間活過來了一般,金色的梵文如流水般自旁側散去,黑綠色的紋路則蠕動糾纏,化作了一個漆黑的“口”。
“……”有那麼一瞬間,宋從心簡直是眼前一黑,重溫了東海重溟城直面姬重瀾“綻放”的噩夢。
也就在這時,宋從心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個黑洞的瞬間,一聲淒厲尖銳的貓叫聲突然響起,一道墨色的黑影自陰影中躥出,猛地撞向宋從心的手臂。宋從心一驚,下意識地玉化了自己的五指,並指一點一戳,意圖以指風逼退這道黑影。卻不想這黑影身形極其敏捷,愣是在無處借力的空中扭轉了自己的軀體,“咚”地一下撞在了宋從心的身上。
我日!宋從心嚥下一口老血,只覺得被這重力一擊砸得氣血翻湧。一旁的梵緣淺也反應了過來,朝著那黑漆漆的影子拍出一掌,這一掌勢如猛虎,隱現一個閃爍佛光的掌印,其中的“伏魔”真意逼得那漆黑的東西不得不退。那小小的一團落在地上,渾身炸貓,張口又是一聲淒厲的貓叫。
“貓?”宋從心迅速開始調息,看見襲擊自己的竟是一隻巴掌大小的玄貓,不禁有些困惑。
玄貓刨動前爪,俯身壓低身體做蓄力姿態,金色的豎瞳已經收縮成了細細的一條,嘴裡還在不停地哈氣。下一秒,它再次猛撲而出,竟如一道黑箭般穿過刺目耀眼的佛光,再次朝著宋從心襲來。退魔的佛光似乎對玄貓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宋從心聽見了玄貓的慘嚎與皮毛被焚燒的滋滋聲,但它依舊沒有退卻半步。宋從心本欲拔劍的手微微一頓,她變掌為爪,五指指尖呈現出金玉的光澤,以“擒龍式”將撲來的玄貓鉗在了掌中。
“喵——!”玄貓怒聲叫罵,被宋從心的虎口卡著脖子也不死心,柔軟的身體拼命扭動,試圖去咬宋從心的手。
就在這時,楚夭突然尖叫:“啊!她吐血了!”
宋從心和梵緣淺猛然扭頭,便看見謝秀衣嘔出一大蓬血水,她身上黑綠色的紋路不停地蠕動,隱隱有要失控的徵兆。顯然,解開封印對謝秀衣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繼續拖延下去,她恐怕會死。
來不及多想,宋從心將瘋狂掙扎的玄貓往懷裡一兜,抬手便摁上了謝秀衣的心口。她的身軀光影扭曲,瞬間便被那漆黑的深淵之口吸入其中,梵緣淺也毫不遲疑地緊隨其後。見兩個同伴如此果決,楚夭一咬牙一跺腳,也同樣照做。很快,三人一貓便徹底地消失在大帳之中。
在楚夭消失的瞬間,謝秀衣猛然仰頭,如同溺水的人終於破水而出得以呼吸一般,金色的梵文再次如枷鎖般封鎖了那個漆黑的血肉之口。
大帳沉寂不足三息,便有人掀簾而入。張鬆快步衝到謝秀衣的身前,險險抱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謝秀衣劇烈地喘息著,下巴與臉頰處淨是殘存未乾的血跡,這讓她看上去狼狽至極。張松飛快地檢查了她心口處的封印,替她掖好衣物,而後便將這個輕得不像話的殘軀抱起,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旁的軟塌上,讓她平躺下去。
張鬆起身想把還在燃煙的香爐抱近些許,腳下去踢到了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發現那竟是一個青瓷丹藥瓶,瓶身有著水紋劍徽的標記。某人走得太過匆忙,只來得及將藥瓶撇在地上。
張松不疑有他,連忙撿起藥瓶從中倒出一顆拇指大小、清香四溢的丹藥,連以往的試毒都想不起,就著桌上微冷的殘茶給謝秀衣灌了下去。沒過一會兒,身軀痙攣不止的謝秀衣便逐漸緩過勁來,吐息也恢復了平靜。
她散亂的鬢髮被汗水黏在臉上,看了一眼被張松小心握在手中的藥瓶,良久,發出了無奈的嘆息。
“軍師……”張松肝膽俱裂地看著如琴絃般緊繃的女子,只覺得她慘白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化作晨間的冷霧般散去。
“不要怕。”謝秀衣嗓音低啞地寬慰他,“我不會死的,至少現在不會。”
張松一個八尺男兒,聽見這話卻好像被人摧斷了肝腸。他控制不住地顫抖,頃刻間便淚如雨下。
謝秀衣靜靜地看著他哭得狼狽而又扭曲的臉,這個一路追隨她走到今天的男人。她看著他從綴在自己身後滿口“軍師軍師”求她答疑解惑的少年,一點點成長成如今這副頂天立地、獨當一面的模樣。鐵石心腸的謝秀衣當然不會為任何人而動搖,但她還是有一點點苦惱。
雖然沒有宣之於口,眼前之人也絕不敢言,但謝秀衣心有七竅,哪裡不懂他自少年時便不自知的視線?
“別怕。”辯才無閡的謝秀衣拿眼前之人沒有辦法,滿腹詩書的她只能一次次地重複著單調的話,一如燭燈裡時不時爆開的燈花。
將死之人不會回應男人藏在哀慟哭泣後的心裡話。
惶惶燈影中,謝秀衣平靜地注視著大帳的穹頂,心裡卻想著,他以後還要成家的。
所以,不說也罷。!